上界的法则无比坚固,她体内的力量根本无法凝聚成差评金符的形态。
“怎么回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臂,那道金色纹路依然存在,但就是无法激活。
她的指尖空空如也,那本该应念而生的金色符纸,毫无踪影。
怎么回事?
林碧痕的指尖,那本该一念而生的金色符纸,没能凝聚成形。那股源于天地“不公”的回应,仿佛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隔绝了。
这是她苏醒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的力量,她存在的根基,竟然在此地失效了。
台上的萧长空还在用他那充满蛊惑力的声音描绘着神域的美好,台下的人群还在为下一个“飞升者”而欢呼,那对刚刚献祭了孙儿的老夫妇,正满脸幸福地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这座“恩赐之城”。
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诞,那么刺眼。
林碧痕看着那对老夫妇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愤怒。不是那种燃烧一切的烈火,而是更深层次的、近乎绝望的悲愤。
这种愤怒,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血腥骗局,更是因为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
她从混沌中诞生,带着无数冤魂的怨念,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不公的反抗。可现在,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而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里竟然失效了。
*有意思。*
林碧痕心底的怒火,在这一瞬间被极致的冰冷所取代。
*这个所谓的“升仙台”,不仅仅是一个收割的工具,它本身还是一个巨大的领域法阵。
她的思维,像一个最冷静的猎手,瞬间剖析了眼前的困境。
这种分析能力,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她的诞生本身就是无数怨念的聚合,每一个怨念背后,都有一段被欺骗、被背叛、被不公对待的经历。因此她对于“骗局”的嗅觉,远超常人。
软件攻击行不通,那就只能用硬件。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那道由三百张差评金符熔炼而成的弑天锁链纹路,正在皮肉之下缓缓流淌,像一条沉睡的金龙。这东西,不是法则的产物,而是怨与功德的聚合体,是更本质的力量。
就在这时,又一个祭品走上了台阶。
那是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身上的衣服虽然朴素,但洗得很干净。她把熟睡的孩子交给台边的侍卫,动作轻柔得像在处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回头,对着孩子哭着笑了笑,眼中满含不舍:“宝宝,等娘,娘去神域给你打下一片江山!等娘成了神仙,就接你过去,咱们娘俩再也不用受苦了!”
那孩子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小手无意识地向母亲的方向伸了伸,嘴里发出含糊的呢喃:“娘……娘……”
年轻的母亲眼泪瞬间决堤,但她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她知道,如果孩子醒了,她就再也走不了了。
人群中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和鼓励。
“好样的!”
“女中豪杰!”
等她飞升了,那孩子就是神仙的儿子,这辈子享不完的福呢!”
萧长空在观礼台上捻着胡须,微微颔首,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耐烦。
*又是一个,质量还算不错。*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个熟睡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计算。
*等会儿处理掉就是了,留着也是累赘。*
林碧痕的目光,越过狂热的人群,落在了那对准备离去的老夫妇身上。他们佝偻的背影,每一步都充满了希望和满足,老太太还在和身边的人分享着喜悦:“我家小宝有出息啊,这就飞升成神仙了!”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用尽一生疼爱的孙儿,已经成了别人丹药里的一味材料。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堵住了林碧痕的胸口。
她见过太多的不公,太多的悲剧,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如此的愤怒和无力。
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利用希望进行的欺骗。
在下界,那些伪善的正道至少还会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但在这里,这些所谓的“上界大能”,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将无数无辜的生命当作养料来收割。
更可恶的是,他们还要让这些受害者心怀感激,让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天大的恩惠。
她不再犹豫。
她没有冲向高台,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抬起了右手。
翠绿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以及手臂上那道妖异而华美的金色纹路。
人群的喧嚣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异动。
一道细如发丝的金色锁链,无声无息地从她掌心延伸而出。它没有飞向高台,而是像一条有了生命的毒蛇,悄然钻入了脚下坚硬的青石板中。
大地之下,是法阵错综复杂的能量脉络。
在林碧痕的感知中,整个望仙城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而升仙台就是蛛网的中心。无数条能量线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汇入那座千丈高台。
弑天锁链沿着她的指引,精准地找到了一条最不起眼的辅助节点。
弑天锁链,精准地刺入了一条最不起眼的辅助节点。
“嗡——!”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整座望仙城都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座通体散发着温润白光的千丈高台,光芒骤然闪烁,像是接触不良的灯火,明暗不定。
正在“飞升”的那个母亲,身上圣洁的光芒瞬间熄灭。
持续了数日的幻象,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台下十万人的狂欢和呼喊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高台顶端的真实景象。
那个母亲并非化作光雨升天,而是像一截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身体急速地干瘪、萎缩。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苍白如纸。她的眼神中,再也没有刚才那种对未来的憧憬,只有无声的、极度扭曲的痛苦和绝望。
她想要呼喊,想要求救,但她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被一点一点地抽离。
一道灰黑色的、代表着她神魂的虚影,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她的天灵盖中硬生生扯出。那道虚影依然保持着年轻母亲的模样,但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甘。
虚影在空中尖啸着挣扎,但很快就被吸入观礼台上一个金袍人托着的琉璃瓶中。
那个金袍人看着瓶中的神魂,满意地点了点头:“品质不错,可以炼制三颗续命丹。”
整个过程,不到三息。
一具干尸从高台顶端跌落,在台阶上滚了几圈,最终摔在底部,碎成了一地粉末。
风一吹,连灰烬都不剩。
死寂。
“啊——!”
长达十几个呼吸的死寂之后,一道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了望仙城的上空。
是那个被侍卫抱在怀里,刚刚惊醒的孩子。他看到了母亲最后的模样,看到了那具化为灰烬的尸体。
虽然年幼,但孩子的本能告诉他,那个人就是他的娘。
紧接着,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
“那是什么……”
“骗局!这是个骗局!”
“他们不是在飞升!他们是在被……被吃掉!”
“我的天呐!我差点就排队上去了!”
“我的儿啊!”一个中年汉子双目赤红,状若疯狂地朝台上冲去。
他的儿子就在刚才,也“飞升”了。
“拦住他!拦住他!”萧长空急忙下令。
但已经晚了。
人群彻底乱了。希望的火焰在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浇灭,取而代之的是被欺骗的滔天怒火和死亡的威胁。
那些刚才还在羡慕“飞升者”的人们,现在只想离这座城池越远越好。
那对正要出城的老夫妇也听到了动静,他们茫然地回头,正好看到了人群中一个男人状若疯狂地嘶吼:“我的弟弟……我亲眼看着他上去的……原来是死了!死了!他们把他给杀了!”
老太太脸上的幸福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了,老头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小……小宝……”老太太的声音颤抖着,“小宝他……他也……”
老头子一下子跌坐在地,满头白发在风中飘散:“不……不可能……小宝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