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霜华号穿云舟平稳地穿透最后一层稀薄的寒雾,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一座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瑰丽的巨城,静静地矗立在广袤的、覆盖着晶莹冰霜与银色苔原的平原之上。
霜月城。
城墙并非寻常的砖石,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泛着淡蓝色泽的“万年玄冰”混合着某种银色金属浇筑而成,高达数百丈,在某种恒定而柔和的清冷光源(类似于月光,却无具体源头)照耀下,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流光。整座城市的建筑风格以高耸、尖顶、线条冷硬为主,多以冰晶、寒玉、银色金属为材,点缀着无数散发柔和光芒的明珠或符文,使得整座城市即便在白昼(上清天无昼夜,但有能量潮汐的明暗变化,此刻正值“明时”),也笼罩在一层朦胧而清冷的“月华”之中,名副其实。
城池规模之大,远超黑齿城十倍不止,目力难及尽头。空中,各色流光交织,那是修士的遁光与城内公共的、小型飞梭在按照特定航道飞行。一股繁华、有序却又带着广寒仙域特有清冷疏离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一座霜月城。”饶是见多识广,凌云也微微动容。此城气象,已远非下界任何一座仙城可比。
林婉儿凝望着那座冰晶之城,体内太阴之力自发流转,与空气中弥漫的、精纯了许多倍的太阴清灵之气隐隐共鸣,让她感觉无比舒适,仿佛游鱼归海。“这里的太阴之气,果然浓郁精纯。”
穿云舟缓缓降落在城外专设的巨大空港。空港同样以晶莹的冰晶地面铺就,停泊着数十艘大小不一、造型各异的飞舟,人流如织,井然有序。
缴纳了舟资(包含在票价内),领取回身份玉牌后,凌云四人随着人流走下霜华号,正式踏入了霜月城的地界。
城门口同样有身着银色冰甲、气息冰冷的修士值守,修为更高,皆是玄仙以上。入城需缴纳每人五十块上品仙玉(比黑齿城贵得多),并需登记身份、来历、入城目的。此地管理显然比边城严格得多。
凌云依旧沿用“凌九霄”、“林月寒”的化名,报称来自“北荒散修,慕名参加拍卖会”,缴纳了二百上品仙玉,顺利入城。
一入城内,喧嚣的人气与精纯冰冷的灵气混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氛围。街道宽阔洁净,以某种温润的白色玉石铺就,即便在“明时”,街道两旁镶嵌的明珠与建筑本身散发的微光,也将城市映照得明亮而不刺眼。店铺更加豪华精致,售卖的东西也明显上了几个档次,许多凌云都叫不出名字的天材地宝、丹药符箓,在橱窗中散发着诱人的宝光。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修士修为普遍较高,真仙、天仙随处可见,玄仙、金仙亦不鲜见,偶尔甚至能感应到仙帝级别的强者匆匆而过。
拍卖会临近,整座城市都沉浸在一种兴奋与躁动的气氛中。随处可见关于拍卖会的宣传与告示,各大客栈更是人满为患。
凌云四人并未在繁华的主城区过多停留,而是转向稍显僻静、但环境清幽的“西城区”。这里多是供长期租住的独立院落或高级客栈,价格不菲,但胜在安静私密。
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家名为“听雪轩”的客栈,包下了一座带有独立小院、设有聚灵与防护阵法的上等院落,租期暂定一月。每日租金高达百块上品仙玉,但为了安全和方便,这笔开销值得。
安顿下来后,凌云再次外出打探消息。这次他直接去了霜月城最大的、信誉也最好的情报机构之一——“天听阁”在城西的分部。
天听阁是一栋七层高的冰晶楼阁,内部空间运用了空间扩展法术,远比外面看起来广阔。每一层对应不同等级的情报和消费。凌云显露了一丝仙帝级别的气息(控制在初期),便被恭敬地引到了第四层。
支付了不菲的咨询费用后,他得到了关于“月神宫”和“霜月城近期局势”的较为详细的情报卷宗。
月神宫的情报依旧语焉不详,但比之前听到的零碎信息要系统一些。确认月神宫位于广寒仙域最核心的“月华海”深处,是移动的秘境圣地,非有缘或持特殊信物者不可入。其与上古月灵族关联密切,甚至可能就是上古月灵族的核心传承延续。近期,月神宫确实有异动,似乎在暗中寻找身怀特殊太阴体质或月灵族血脉的修士,原因不明,但可能与某种古老的“祭祀”或“传承开启”有关。天听阁提醒,若身边有符合条件的修士,需谨慎,月神宫行事亦正亦邪,目的难测。
关于霜月城局势,则要清晰许多。城内主要有五大势力盘踞:掌控最大商会“万宝楼”的百里家族;以剑修闻名、宗门就在霜月城附近的“冰魄剑宗”;擅长炼制寒属性法宝、与月神宫有微弱联系的“玄冰谷”;控制着城内近三成地下交易和灰色产业的“寒鸦帮”;以及保持中立、但底蕴深厚的散修联盟“霜月盟”。五大势力明争暗斗,尤其在拍卖会利益分配上摩擦不断。近期,百里家族与冰魄剑宗走得较近,似乎有联合压制玄冰谷和寒鸦帮的迹象。
其中,特别提到了冰魄剑宗宗主之孙韩玉,乃是有名的纨绔,好色跋扈,但其祖父冰魄剑宗三长老韩千山极为护短,修为已达仙帝后期,需小心其报复。
凌云将情报记下,又购买了一份最新的、标注了霜月城及周边详细地图、各大势力据点、危险区域以及拍卖会相关注意事项的玉简,便返回了听雪轩。
将所得信息与林婉儿分享后,两人商议。
“月神宫在寻找特殊太阴体质或月灵族血脉……”林婉儿若有所思,“我的灵韵道体,再加上月灵族遗脉的身份,恐怕正是他们的目标。”
“福祸难料。”凌云沉声道,“月神宫目的不明,不可贸然接触。我们初来乍到,先静观其变。拍卖会上或许能有更多线索。”
“那韩玉之事……”林婉儿有些担忧。
“兵来将挡。”凌云眼中寒芒微闪,“若他们不识趣,正好拿冰魄剑宗试试手,也看看这广寒仙域的水有多深。”
接下来的几日,四人深居简出,熟悉环境,静心修炼。凌云继续参悟混沌,稳固中期境界,并开始尝试将新得的雷霆真意与混沌之力更深层次融合。林婉儿则借助此地浓郁精纯的太阴之气,修炼《太阴真解》,修为稳步精进。
霜月城拍卖会定于十日后举行,地点在城中心的“万宝楼”总楼。
就在拍卖会开始前三天的一个“暗时”(能量潮汐低谷,光线最为暗淡,类似夜晚),听雪轩的小院外,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此时凌云正在静室打坐,林婉儿在另一间静室修炼。柳青青和黄瑶则在院中警戒。
叩门声响起。
柳青青打开院门,门外站着两人。一人是听雪轩的掌柜,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修,金仙修为。另一人则是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面容清癯、气度儒雅的老者,气息隐晦,但给柳青青的感觉,竟比韩玉身边那仙帝初期的护卫还要深不可测,至少是仙帝中期,甚至更高!
“柳仙子,打扰了。”掌柜客气道,“这位是百里家族的执事,百里文先生,有事想拜访贵院的凌先生和林仙子。”
百里家族?掌控万宝楼的百里家族?柳青青心中一惊,不敢怠慢,连忙道:“请稍等,我去禀报。”
她匆匆来到凌云静室外,低声禀告。
凌云睁开眼,眼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百里家族?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请他们到客厅。”凌云起身,同时传音给林婉儿。
片刻后,客厅中。
凌云、林婉儿端坐主位,柳青青奉茶后与黄瑶侍立一旁。
百里文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尤其在凌云和林婉儿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随即拱手笑道:“冒昧来访,还望凌道友、林仙子海涵。老夫百里文,忝为百里家族外事执事。”
“百里先生客气了,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凌云还礼,语气平淡。
“实不相瞒,老夫此次前来,是代表百里家族,想与二位做一笔交易,或者说,结一个善缘。”百里文开门见山。
“哦?愿闻其详。”
“三日前,霜华号上的事,鄙家族略有耳闻。”百里文意味深长地看了凌云一眼,“凌道友能随手挫败冰魄剑宗的护卫,修为深湛,令人钦佩。而林仙子身怀特殊太阴道体,在此广寒仙域,亦是凤毛麟角。”
凌云与林婉儿不动声色。
“冰魄剑宗韩千山长老向来护短,其孙韩玉睚眦必报。拍卖会在即,霜月城鱼龙混杂,二位虽修为不凡,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百里文言辞恳切,“我百里家族,愿为二位提供庇护,确保二位在霜月城期间,不受冰魄剑宗等势力的骚扰。甚至在拍卖会上,也可为二位提供一定的便利与折扣。”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凌云问道:“条件呢?”
百里文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林婉儿:“条件很简单。只需林仙子,在拍卖会结束后,随老夫前往一处地方,见一个人。”
“见谁?去何处?”林婉儿平静问道。
“见一位对太阴大道与上古月灵族传承,都极有研究的前辈。”百里文缓缓道,“至于地点,暂时不便透露,但绝对安全。对林仙子而言,或许是一场难得的机缘。”
凌云与林婉儿对视一眼,心中了然。百里家族,或者说他们背后的某个人(势力),果然注意到了林婉儿特殊的太阴体质!这与月神宫的异动,是否有关联?
“若我们拒绝呢?”凌云问。
百里文笑容不变,但眼神深了一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百里家族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冰魄剑宗的麻烦,还有这霜月城的浑水,恐怕就要二位自行应对了。据老夫所知,韩千山长老,已经注意到二位了。”
话语中,软中带硬,既有拉拢,也有隐晦的威胁。
客厅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暗时”微弱的光线,透过冰晶窗棂,在地面投下清冷的光斑。
凌云手指轻轻敲击着椅背,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看向百里文,忽然笑了:“百里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百里文眼中露出一丝期待。
“不过,”凌云话锋一转,“我夫妇二人,向来不喜受人约束,更不信天上掉下的机缘。冰魄剑宗的麻烦,我们自会处理。霜月城的浑水,我们也能淌得。”
他站起身,气势虽未刻意散发,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百里先生,请回吧。”
百里文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他深深看了凌云一眼,又看了看始终平静的林婉儿,缓缓起身:“既如此,老夫便不多打扰了。希望二位……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说罢,拱了拱手,便与一直沉默的掌柜一起,转身离去。
客厅内再次恢复安静。
“他们果然盯上我了。”林婉儿轻声道,并无惧色,只有一丝冷意。
“无妨。”凌云握住她的手,“月神宫,百里家族……看来这广寒仙域的漩涡,我们已然身在局中。既然避不开,那便闯一闯。”
“拍卖会上,或许就能看清一些东西。”
夜色(暗时)更深,霜月城的清冷光芒,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而凌云与林婉儿,已然成为了这暗流中,无法忽视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