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蓝光在主控室穹顶流转时，林宇的指尖终于触到了控制台边缘那道温热的金属纹路——那是“探索者号”深空航行模式切换为近地观测模式时，核心反应堆过载前最后的温度提醒。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最终定格在“15d 03h 47min”，伴随着低沉的机械嗡鸣逐渐消散，舷窗外的黑暗突然被撕裂开一道璀璨的光缝。
仙女座星系像一枚被上帝失手打翻的宝石匣子，在宇宙真空里铺展开亿万光年的璀璨。但这份璀璨里藏着令人窒息的空洞——当第一组星域图像通过量子通讯传至主控屏时，林宇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恒温杯，杯壁的温度顺着指缝溜走，只剩冰凉的震惊爬满后背。
五百张高解析度图像覆盖着直径一百光年的扇形星域，像素点放大到极致时，能清晰看见恒星表面翻滚的耀斑、星云里悬浮的尘埃，却唯独找不到任何一颗行星的痕迹。那些本该围绕恒星旋转的天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宇宙画布上彻底抹去，只留下恒星孤零零地在黑暗里燃烧，活像一座座被遗弃的灯塔。
“所有行星……全部消失了。”妹妹晨星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颤音，她指尖划过的虚拟光屏上，四条蜿蜒的光带正缓慢旋转——那是仙女座星系标志性的四条恒星群悬臂，此刻却成了星骸的墓碑。
最内侧的悬臂泛着温润的米黄色，像是被中心黑洞的引力榨干了最后一丝活力，在漆黑的宇宙背景里蜷成一道短弧。“玄武悬臂，”林宇的声音干涩，“距离星系中心黑洞仅0.3光年，长度八万光年，是四条悬臂里最短的一条。”光屏上的模拟图里，黑洞的引力场像一层透明的薄膜，将玄武悬臂的末端微微拉扯变形，那些黄色的恒星像是被吸附在蛛网上的萤火。
往外延伸，第二条悬臂骤然染上浓烈的赤红，像是宇宙伤口里渗出的血。十八万光年的长度让它在星空中舒展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边缘的恒星密度骤然降低，红色光雾里隐约可见星际尘埃的流动。“朱雀悬臂，光谱分析显示含氧量是其他悬臂的三倍，”晨星调出数据报告，“但同样……没有行星信号。”
第三条悬臂的颜色陡然转青，像是初春湖面凝结的薄冰，在恒星的照射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三十二万光年的长度让它成为星系的“中轴骨架”，青白色的恒星密集如串珠，却在图像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均匀——仿佛有人用尺子丈量过每颗恒星的间距。林宇的目光在青龙悬臂的末端停留片刻，那里的星光似乎比其他区域更黯淡些，像是蒙着一层薄纱。
最外侧的悬臂是纯粹的白，白得近乎刺眼。三十八万光年的长度让它像一条银色的丝带，缠绕在星系边缘，恒星的亮度普遍高于内侧悬臂，却透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探索者号”此刻正悬停在这条被命名为“白虎悬臂”的中部，舷窗外的白色星光落在主控室地板上，映出一片片冰冷的光斑。
接下来的五天，飞船在寂静的星空中滑行。穿越白虎悬臂与青龙悬臂之间的暗物质带时，船体曾因引力波动轻微震颤，林宇整夜守在主控台前，看着光屏上的星图缓慢移动，那些消失的行星像幽灵一样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星系的行星集体“蒸发”？
直到第六天清晨，当青龙悬臂的青色星光漫过主控室穹顶时，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
“发现不明飞行物集群！”晨星的声音瞬间绷紧，她猛地放大光屏上的局部图像，林宇几乎是屏住呼吸凑了过去——画面里，上百个梭形物体正悬浮在一颗青白色恒星的轨道上，它们的外壳泛着冷硬的银灰色，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的外骨骼，却又透着机械的规整。
“放大倍率1500%。”林宇的声音发紧。
图像清晰的瞬间，主控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那些物体根本不是飞船，而是一只只巨大的机械甲虫——它们的头部有六对复眼状的光学传感器，闪烁着红光；节肢状的机械足上布满锋利的金属倒刺，轻轻一摆就能划破周围的星际尘埃；最惊人的是它们的体长，通过旁边恒星的直径对比测算，每一只甲虫的长度都不低于十公里，最大的那只甚至能吞下半颗地球。
晨星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控制台，她瞪大双眼盯着投影里快速航行的机械甲虫，眉头拧成一个古怪的结，像是想起了什么尘封的资料：“这是……机械虫族！”
“机械虫族？”林宇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他伸手触碰光屏上甲虫的图像，指尖传来的虚拟触感冰冷坚硬，“是和变形金刚类似的机械生命？”
晨星快步走到数据库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调出一份泛黄的古老文献：“比变形金刚更危险。它们属于机械生命属科，整个种族以‘机械母皇’为绝对核心，所有子族都是母皇直接孕育的产物。”她顿了顿，调出一张模拟图——那是一个形似蜂巢的巨大天体，表面布满发光的孕育舱，“成熟的机械母皇最大能达到十光年，相当于一颗小型恒星的体积，每分钟可以孕育上万只子族。”
“子族还分种类？”林宇的目光重新落回机械甲虫身上，那些甲虫正缓慢地围绕恒星移动，像是在搜寻什么。
“工族和兵族，”晨星的声音压低了些，“工族负责建造和采集，外壳更厚重；兵族的外壳布满武器系统，是星际里最臭名昭着的破坏者。”她指向图像里一只头部有炮管状结构的甲虫，“你看那只，就是兵族——它们的一次齐射，能摧毁一颗类地行星的地壳。”
主控室里的蓝光再次亮起，这次却带着警示的意味。光屏右下角的雷达图上，代表机械甲虫的红点突然集体转向，正朝着“探索者号”的方向缓慢移动，它们的光学传感器闪烁的红光，在漆黑的宇宙里，像极了狩猎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