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家棒梗在米脂成亲的消息像春日柳絮般飘散,从南锣鼓巷供销社的玻璃窗里钻出来,沿着青石板路钻进了95号四合院的砖缝里。
“哎哟喂,倒霉催的!”最先被这风声绊住的是阎埠贵家的杨瑞华。正踮脚晒煤球的阎大妈手一抖,半筐煤球“噼里啪啦”碎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煤灰沾了她新浆洗的蓝布围裙。
杨瑞华拍着围裙直咂嘴,心说这半筐煤球这下老阎回来肯定要心疼坏了。
正想着,院门口突然窜进两个身影,于莉拽着秦京茹的胳膊跑得气喘吁吁的。
“妈,我跟您说个惊天大事!”于莉喘着气拍胸口,“刚才供销社门口,秦淮茹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说棒梗娶了个农村姑娘,比不上大江叔家的周佳玉!”
“秦淮茹这是魔怔了吧?”杨瑞华顾不上碎在地上的煤球,反正已经碎了,“她是钻了牛角尖,还是吃了枪药?”
“棒梗在黄土地里扎了根,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不比回城当工人强?” 于莉嘴皮子跟炒豆子似的,“劈里啪啦”的把事情来回讲了一遍,“咱们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有个疼人的媳妇就烧高香啦!”
“解成媳妇。”对门的田秀美听到外面的声音出来了,“我姐说过佳玉那也是挑灯夜读考上的北大。咱们工人阶级的孩子,根正苗红才是本分。”
“秀美婶子说的对。” 秦京茹抬头笑了笑,“棒梗那孩子能在陕北扎下根,说明有股子韧劲。娶个农村姑娘咋了?咱们谁家不是从农村爬坡上坎过来的?”
中院槐树下,贾张氏正眯眼晒着太阳,听见前院动静,嘴角慢慢翘成了月牙。
她早盘算着棒梗该成家了。这孩子打小皮实,在陕北插队没喊过半句苦,如今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比城里那些娇气姑娘强百倍。
“婶子,您听说了没?”秦京茹从前院跑了进来,“棒梗娶了米脂的姑娘,说是能干得很,会纺线还会唱信天游呢!”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贾张氏轻轻的念叨着,
“我早盼着这天呢!” 贾张氏的态度倒是出乎了四合院所有人的意料。“农村闺女咋了?咱老贾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庄户人!”
京茹啊,贾张氏用围裙擦了擦手,褶子里的笑纹比院里那棵老槐树还深,“你瞧瞧咱们这四合院,哪家不是从农村走出来的?”
“棒梗媳妇会唱信天游好得很!” 贾张氏故意提高声调,让后面回来的贾东旭夫妻还有院子里面的邻居都听见。“咱们北京人听惯了京韵大鼓,偶尔听听黄土高坡的调调,多新鲜!”
老嫂子这话说得敞亮!院子里面的人都是不住的点头,看来贾家还是有明白人的。
“咱们工人家庭的孩子娶媳妇,没有那么多的道道。”中院的老钱伸出三根手指,一要根正苗红,二要知事达理,三要能操持家务,这三样齐了比啥都强!
“对,你钱大爷说的对!” 贾张氏看着儿子儿媳妇,“如今棒梗在陕北扎了根,娶个会纺线的媳妇,那是咱们老贾家的福气!什么‘门当户对’的,咱家没这规矩!”
“妈,我们听您的。” 贾东旭和秦淮茹两口子是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模样像两只蔫头耷脑的鹌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贾东旭开了口。
“淮茹啊,你明天就去邮局给棒梗拍封电报。” 贾张氏面上却不动声色,“就说家里一切安好,让他好好待人家姑娘,争取早日抱上大胖小子。”
晚上,贾家一家子在屋子里面吃饭,贾张氏看儿子贾东旭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就来气,这个面瓜性子到底随了谁?
“有话就说,别跟吞了苍蝇似的。”她筷子往桌上一拍,震得咸菜碗直晃荡。
“妈,您今天在外面说的那些场面话。” 贾东旭看了看自己老娘,“我听着都牙都碜得慌。”
“当年我瘫在床上,您说‘工人家庭要挺直腰杆’。” 贾东旭指了指自己萎缩的腿,“如今棒梗娶了农村媳妇,您又说‘门当户对不重要’。您到底藏了什么盘算?”
傻孩子,贾张氏看了看贾东旭两口子,又看了眼埋头扒饭的孙女小当和槐花,轻轻叹了口气,你以为,我真愿意说那些场面话?
“棒梗在陕北没少吃苦,我总得给他留条退路。” 贾张氏对着门外看了一眼,“那姑娘会纺线会唱曲,万一哪天政策变了,咱们老贾家还能靠着这门手艺吃口饭。”
“还有小当,下个星期就去密云插队了,这个还是居委会考虑到咱家的家庭困难,特意安排的近。” 贾张氏看小当的嘴巴已经可以挂油瓶了。
“奶奶,您就是偏心!” 小当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粗瓷碗沿上。“凭什么我就得去密云?我想当老师。像前院阎解娣一样。“
贾张氏眼角的皱纹突然绷紧。她瞥了眼窗外,中院的槐树影子正斜斜地探进窗户,像极了那年易长天被押走时,墙根下晃动的影子。
“那年你哥棒梗下乡的时候,才十六岁。“贾张氏微微一皱眉,”不也下乡了,还去的陕北米脂,那地方多远,我怎么的偏心了?“
“可阎解娣能当老师,我为啥不能当老师?“小当心里不服气,南锣鼓谁不说自己漂亮。”不就是夜校的老师吗?我也可以的。“
“阎解娣是县里推荐的优秀知青!”贾张氏冷笑一声,“你有啥?能写会算?还是能说会道?”
“妈,要不我去求求大江叔?“秦淮茹还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没出来,”街道办现在有不少的小厂子,给小当安排一个岗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求他?”贾张氏已经无语了,人家欠你的啊。“大江自己的两个亲儿子都在门头沟插队呢?再说了,这些年两家来往的少了,也没那个情分了。“
“哐当”一声,中院水池子边上传来了一声的脆响。
“又闹幺蛾子了?”贾张氏抄起门后竹竿,颤巍巍地往外走。。。刚出门,就看见许大茂正往在自家门口看,看她出来,马上过来了。
“婶子。” 许大茂压低了声音,“对门的易长天要出来了。我从街道办那边得到的消息说下月三号放人。”
贾张氏的脚突然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易长天可不是个好东西,当年就是陷害自己孙子被带走的,谁知道出来以后会怎么样?
“放就放吧,”贾张氏硬撑着直起腰,“咱老贾家没做亏心事。”
“婶子,易长天当年为什么进去,您不会忘了吧?估计在里头没少记恨咱家。” 许大茂凑近贾张氏耳边,“您让棒梗先别急着回北京,在陕北多待些日子,等风头过了再说。”
“大茂啊,婶子谢谢你。” 贾张氏的手抓紧了竹竿,指节泛白。“明儿我就去街道办问问密云插队的事,让小当早些走。”
“嗯!” 许大茂看了对面易家一眼,是大门紧闭,“您老心里清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