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手指还搭在餐盘边缘，指尖压着金属托盘的边沿，指节微微泛白。他没动，目光从食堂门口收回，像收回一张拉满的弓。雨还在下，玻璃外一片灰蒙，人影晃动，但刚才那道身影已经不在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四点五十一分。系统倒计时跳动着：71:58:12。任务栏里那行字依旧清晰——【与校内三名不同专业学生深度交谈】。
他正想转身往人多处走，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力道不小，手一滑，汤碗翻倒，红褐色的汤汁顺着桌沿淌下来，滴在他袖口上，洇开一片湿痕。
“操！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高个子男生手忙脚乱地抽纸巾，一边擦桌子一边抬头道歉。他穿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领子歪着，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捏着半只啃过的鸡腿。
陈砚舟认得他。讲座那天，这人就坐在后排，低头刷手机，动作幅度大得像是在打游戏。体育生，名字好像叫周强。
“没事。”陈砚舟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没去管衣服。他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在边缘空白处写下几行字：
时间：16:51｜人物：体育系｜行为：主动担责｜反应速度：快｜情绪：慌但不躲｜可利用度：高
写完，他合上本子，抬头：“这汤够烫，你刚才跑什么？”
周强一愣，差点被鸡腿噎住：“我去训练，迟了要加跑十圈。结果这饭卡又刷不上，急得我差点把机器踹了。”
陈砚舟点头：“所以撞我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十圈？”
“差不多。”周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要不我请你吃顿饭？赔罪。”
“不用。”陈砚舟把餐盘推到回收口，“你刚才说‘操’的时候，诚意已经到位了。”
周强哈哈一笑，把剩下的鸡腿塞进嘴里，含糊道：“下周市体育馆有个商业展，招搬货的，八十块一天，要不要来？轻松活，就搬箱子，一天到晚走走停停，比训练轻松多了。”
陈砚舟没接话，反而问：“展区里有饮料摊吧？”
“有啊，好几个呢。”
“你知道它们都卖什么价？”
“矿泉水三块，可乐四块，冰红茶五块，贵死了。”周强耸肩，“学生价都这样，展会嘛，谁让你口渴。”
“位置呢？摊位都摆在哪儿？”
“主入口两边，还有中间休息区。”周强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啥？不会真想摆摊吧？”
“如果我想，”陈砚舟声音平稳，“你能搞到人流量数据吗？比如早上十点和下午两点的对比？”
“啥数据？”周强瞪眼，“不就是一堆人进进出出？还能数清楚？”
“能。”陈砚舟撕下笔记本一角，用蓝笔写下一串数字和字母混排的短号，“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要是能拿到三天内不同时间段的客流分布、周边竞品价格、动线热区图，明天这时候，我给你一个方案——同样的摊位，多赚三成。”
周强盯着那张纸，又抬头看他：“你不是学生吧？你是来当卧底的？”
“我是经济系大一的。”
“那你这脑子……”周强啧了一声，“跟我们教练布置战术似的，上来就看对手弱点。”
陈砚舟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八十块一天是力气钱，但知道‘哪儿卖什么最赚钱’，那才是信息钱。”
“信息钱？”周强挠头，“听着像诈骗。”
“那你觉得，为什么商场奶茶店都开在电梯口？”
“因为……显眼？”
“对。显眼=高流量=高转化。你搬一天箱子赚八十，但如果有人知道哪个位置一天能卖三百杯可乐，他只要租下那个点位，就能赚翻。”陈砚舟顿了顿，“你提供信息，我出方案，咱们都不用动手，光动脑子，就能比搬箱子多挣两倍。”
周强沉默了几秒，忽然把鸡腿骨头扔进垃圾桶：“你等等。”
他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是体育馆内部平面图，边缘还贴着“禁止翻拍”的标签。
“这是我们队上周去热身拍的，你看，这四个红圈是现在饮料摊的位置。”他指着图，“中间这个最大，但门口这两个其实人更多，尤其是放学那会儿，家长接孩子都挤那儿。”
陈砚舟凑近看了一眼，点头：“中间摊位被展台挡了一半视线，实际曝光率不如入口。但租金可能更高，因为看着大。”
“你连租金都知道？”周强惊讶。
“猜的。商场选址逻辑都一样。”陈砚舟拿回笔记本，快速画了个简图，“你看，A区是主入口，b区是儿童展区，c区是舞台表演。家长带孩子来，第一站是b，看完表演去c，离场走A。所以A区虽然是出口，但滞留时间短；b区人多但消费意愿低；c区最理想——人站着看演出，容易口渴，又没法走远买饮料。”
周强听得眼睛发亮：“那……要是有人能在c区搞个移动推车？”
“利润翻倍。”陈砚舟合上本子，“前提是你能搞定场地审批和供货渠道。”
“这我搞不定。”周强摇头，“但我认识后勤处老李，他儿子是我队友。要不我帮你问问，c区能不能临时摆个车？”
“不急。”陈砚舟把笔收进包里，“你先帮我确认三件事：每天上午十点、下午两点、傍晚五点半，这三个时段，c区的人流量大概是多少；附近有没有其他饮料点；现场冰桶的租赁费用。”
“这么多？”周强皱眉，“我得偷偷数人？”
“不用。”陈砚舟淡淡道，“你找个高点的位置，用手机拍十分钟视频，回来我教你用免费软件分析。”
“你还会这个？”
“刚学的。”陈砚舟撒了个小谎，“反正比高数作业有意思。”
周强笑出声：“你这人真怪，别人躲讲座，你往里钻；别人抢兼职，你问数据。你是不是上辈子是会计？”
“上辈子的事不知道。”陈砚舟看了眼墙上的钟，“这辈子只想把八十块变成两百四。”
周强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出手：“行，我帮你搞数据。但你得请我吃顿饭。”
“成交。”陈砚舟握手，“不过得等你把数据交给我。”
“你够狠。”周强收回手，拍了下他肩膀，“不过我喜欢。咱们体育生讲究实在，你这人——不虚。”
话音未落，食堂广播响起：“请同学们注意，雨势持续，体育馆训练场将于五点整关闭。”
周强一拍脑袋：“完了！还得加练！”
他抓起书包就要走，又猛地停下，回头问：“明天这时候，你还在食堂？”
“如果你带着数据来。”陈砚舟说，“我带着方案等你。”
周强点头，转身就跑，卫衣拉链都没拉好，身影冲进雨幕里，像个冲刺上篮的中锋。
陈砚舟站在原地，没动。他打开笔记本，在蓝笔栏写下：
周强，体育系，行动力强，信任成本低，可用。
红笔在下面补了一句：
任务进度：2\/3
他合上本子，抬眼扫过食堂。人群流动，热气蒸腾，有人笑，有人低头吃饭。他的目光掠过空荡的门口，没再停留。
手机震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浮现脑海：
【任务进度更新：与校内三名不同专业学生深度交谈（2\/3）】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走向取餐区。
路过一个正在擦桌子的阿姨时，他随口问：“阿姨，你们这食堂夏天卖最多的饮料是哪种？”
阿姨头也不抬：“冰镇酸梅汤，五块一碗，下午三点就断货。”
陈砚舟点点头，记下了。
他重新端起一个餐盘，夹了份炒饭，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雨势未减，玻璃上水痕交错。他低头吃饭，筷子在碗里拨了两下，忽然停下来。
他想起周强手机里的那张平面图。
c区舞台附近没有电源插座，这意味着没法用电制冷。
如果要做饮料摊，必须依赖冰桶或预制冷饮。
而冰桶的租赁成本……
他放下筷子，再次翻开笔记本。
蓝笔写下：
冷饮供应链瓶颈：电力、储运、补货频率
陈砚舟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着笔记本，嘴里嘟囔着：“如果能找到替代的冷藏方式就好了，或者有没有可以在短时间内大量生产并保存冷饮的方法……”他脑海里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的解决方案，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执着。他想起了自己为了了解金融知识而付出的努力，那些熬夜研读资料的日子，那些在课堂上积极提问的瞬间，他不甘心在这个问题上被卡住。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甘和坚定，仿佛在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解决办法。
还没写完，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以为是系统，结果低头一看，是一条短信：
【您尾号8821的账户入账3000元，当前余额：8023.67元】
他愣了下。
这是“旁听讲座”任务的财富值兑换了？
系统倒是没拖沓。
他把手机扣在桌上，没笑，也没多看。
钱来了，问题也来了——
三成利润的增长方案，明天真能拿出来吗？
他盯着窗外的雨，忽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c区不能用电，那就得算清楚——一桶冰能维持几小时低温？每小时损耗多少销量？补货一次要耽误多少时间？”
话没说完，食堂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着训练服的男生冲进来避雨，其中一个拍着周强的背大喊：“你迟到了！教练罚你绕场跑二十圈！”
周强摆手：“二十圈算什么，我刚才碰上个狠人，以后赚钱不用搬箱子了！”
那人笑：“谁啊？”
周强回头，隔着人群，冲陈砚舟扬了扬手机。
“就那坐着吃饭的——脑子比我们战术板还清楚。”
陈砚舟没抬头，只是把最后一口饭吃完，夹起酸梅汤喝了一口。
冰凉酸甜，正好解腻。
他放下碗，掏出蓝笔，在笔记本最后一页画了个简单的动线图。
笔尖停在c区舞台右侧，迟迟未落。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雨中的体育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