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白,林青还坐在驿站废墟的屋顶上,手一直按在剑柄。陈玄下去换岗了,风带着腥味吹过来,比昨晚更浓。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雷纹罗盘,指针稳稳指向东南,没再乱晃。
他跳下屋顶,拍了拍衣角的灰。队伍已经整好,没人说话,但眼神都盯着他。林青点点头,带头往前走。
进了山道,路越来越窄。两旁林子密得透不进光,脚下的土也变了颜色,发黑发硬,踩上去像是踩在烧过的灰堆里。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突然没了路。
一片灰雾挡在面前,厚得看不见对面。雾里飘着一股味,像烂掉的香烛混着铁锈。几个队员刚靠近,脚步就慢下来,眼神发直。
林青抬手,全队停下。
“退三步。”他说。
众人后退,刚站定,地面开始震动。一道道暗红的线从土里冒出来,像裂开的口子,围成一个圈。那些红线连在一起,形成符文图案,正中间那团雾开始旋转。
陈玄皱眉:“这是阵法。”
林青没动,盯着那雾看。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迷阵,是冲着他们来的。对方知道他们来了,还准备好了。
“五行列阵。”他下令,“木位陈玄,火位张七,土位李三,金位赵五,水位王九。”
五人迅速站位,林青站在中央,掏出赤霄令握在手里。令牌一出,周围气流好像被压了一下,那股腥味淡了一瞬。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雾里传出声音。
不是人声,是铃声。
叮——
很轻,但所有人耳朵都嗡了一下。有个年轻队员猛地抱住头,蹲了下去。另一个往后退,嘴里念着“娘别走”。
林青立刻抽出桃木钉,在地上划了个圈:“所有人进圈,闭眼,捂耳。”
没人敢迟疑,全都挤进小范围。只有陈玄留外面,和他一起守着。
“听到了吗?”陈玄低声问。
“听到了。”林青说,“不是普通的铃,是控阵用的。”
刚才那一声铃响,不只是声音,是跟着心跳走的。他能感觉到自己心口被扯了一下,像是被人攥住了。
这阵法在吸精气。
林青摸了摸腰间的符袋,最后一张清神符还在。他没急着用,现在用太早,后面不一定扛得住。
他闭眼,把真气从丹田提上来,一圈一圈过经脉。这是他练了十几年的老习惯,每次遇到难缠的东西,就靠这个稳住神。熟练度堆到顶的好处就是,哪怕不看师父的书,身体也记得怎么应对邪气。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这阵叫‘九幽困灵’,以活人气息为引,越慌越耗命。”
陈玄点头:“左边那棵老槐树根部不对劲,灵气倒流。”
林青看向那边。树看着普通,但树皮上有几道裂痕,像是被人刻过符又抹掉了。他取出罗盘,放在掌心。
指针转了一下,偏向那棵树。
“阵眼之一。”他说,“还有两个,应该在高处和地下。”
话刚说完,雾又动了。
这次不是散开,而是压下来。灰雾变成血红色,空中浮出字,一个个扭曲的符咒绕着圈子飞,最后拼成一堵墙,挡在前面。
队伍里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当场吐了口血。
林青咬牙,知道不能再拖。他撕开符袋,把最后一张清神符拍在掌心,用指甲划破手指,血混着符纸搓成一团。
火光一闪,符燃了。
金光炸开,像一层膜罩住整个队伍。那股压迫感瞬间弱了几分,几个快晕过去的队员缓了过来。
“清醒三炷香。”林青说,“够用了。”
陈玄喘了口气:“你看出门道了?”
“看出来了。”林青盯着那堵符墙,“这阵没想直接杀我们,是在试底牌。看看我们有多少符,多少人能撑住。”
他低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焦黑的符纸碎片。这是从武当山带出来的,原本贴在铜铃内壁的。他把碎片放在罗盘上,又割了下手,让血滴上去。
罗盘猛地一震。
指针疯了一样转,最后停在一个方向——前方三百步外,一口塌陷的古井。
井口被藤蔓盖着,看不出深浅,但周围的土全是黑的,像是被火烧过很多遍。
“井下是主阵核。”林青说,“他们用冤魂祭阵,把死人埋在井底,再引地脉阴气上来。只要我们在里面待得够久,就会被慢慢抽干。”
陈玄握紧了符笔:“要破?”
“要破。”林青拔出桃木剑,“你守住这里,别让其他人乱跑。我去把井毁了。”
“太险。”陈玄说,“万一下面是陷阱?”
“已经是陷阱了。”林青看着那口井,“但他们犯了个错。”
“什么?”
“他们以为我们会怕。”
说完,他迈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空气就沉一分。到了离雾墙十步的地方,他停下,举起桃木剑。剑尖一点,一道火苗窜上来,烧得稳定。
这不是普通的火,是他用真气催出来的阳火。
他一剑劈下。
火线撞上符墙,发出刺啦一声,像烧塑料。墙裂开一道缝,但马上又合上了。
林青不意外。这种级别的阵法,不可能一击就破。他退后两步,把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
嘴里开始念《镇魂引》。
一遍,两遍,三遍。
到第七遍时,剑身的火突然变大,顺着剑刃爬上来,缠住他的手臂。他没躲,任由火焰裹住半边身子。
这是他最近才练出来的新招,靠熟练度堆出来的。以前试过三次都失败,最后一次差点把自己点着。但现在不一样,他已经能在火里站满一炷香不动。
他再次举剑,冲向符墙。
火剑劈下,这一次,裂缝扩大了。
灰雾被撕开一条通道,直通古井方向。
林青没回头,直接冲进去。
身后传来陈玄的声音:“小心脚下!”
他没应,继续往前。地面越来越软,像是踩在腐肉上。两侧的雾里开始出现影子,有老人,有孩子,都在喊他的名字。
“林青……救我……”
他不理,加快脚步。
离井还有五十步时,铃声又响了。
这次不止一声,是三声连响。
叮——叮——叮——
每响一次,他的心跳就慢一拍。第三声落下时,胸口像是被锤了一下,整个人晃了晃。
但他没停。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他能看见井口了。藤蔓在动,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要爬上来。
十步。
他举起剑,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他踏出第九步时,脚下泥土突然塌陷。
一只苍白的手从地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