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蹲在石头旁，盯着那滴血。颜色鲜红，边缘还没扩散开，确实是刚留下的。他伸手碰了下，指尖微湿，温度也没完全散。
这不是逃命的人会留的痕迹。
他抬头往前看，小路被树影盖住大半，风吹过时枝叶晃动，露出一段歪斜的脚印。印子不深，像是有人故意踩出来的。他没站起来，而是趴低身子，手掌贴地向前滑了一段。地面松软，但有几块石头边缘特别干净，像是被人扫过。
陷阱。
他收回手，从怀里摸出铜镜，轻轻翻了个面。镜背刻着一道符线，是他昨夜用朱砂补过的。现在那条线微微发烫，说明附近有术法残留。
山本不是单纯逃走。
他慢慢往后退，换了个方向绕过去。树林越来越密，空气里飘来一股味道，像是草药混着烟丝。这味儿他闻过，在异会藏经阁外，威廉站过的地方就有这种气息。
两股气味交叠在一起了。
林青靠在一棵树后，闭眼调息。呼吸放慢之后，耳朵变得格外清楚。远处有布料摩擦树皮的声音，很轻，但连续三次都出现在同一个方位。有人在等，不是跑。
他顺着坡势往上挪，踩在腐叶上几乎没声。爬到一处凸岩时停住，从侧面探头看去。
前面是一片小空地，地上有烧过的灰烬，围着一圈石头。几根树枝横在地上，像是篝火堆，但木炭颜色太新，明显是刚摆上去的。真正的痕迹藏在右边那道岩缝里。
风从那边吹出来，带着刚才那股混合气味。
他没直接过去，而是爬上旁边一棵老树。树干粗，枝杈多，站上去视野刚好能压住整个区域。他再次掏出铜镜，把镜面斜着对准岩缝口，借光反照进去。
里面有人。
山本跪在地上，面前摊着一张图。纸边焦黑，中间画着山形和路线，还有几个红点标记。他双手捧着，递向站在对面的男人。
威廉接过图，低头看了几秒。他穿的是长风衣，领口别着一枚银扣，手里拿着个铁壳罗盘。那东西指针乱转，但在威廉摸过地图后，突然稳了下来。
“第七处归你。”威廉开口，声音不高，“西南主墓归我。”
山本低头，应了一声。
林青手指一紧，差点碰落树叶。这句话听得真真切切。不是商量，是分配。就像分赃一样。
他盯着威廉的手。那人把地图折好塞进内袋，动作很稳，一点不慌。接着又从另一边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山本。山本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几枚金属片，和林青在忍者尸体上找到的一模一样。
交易完成了。
林青屏住呼吸，把铜镜收回来。刚才那一幕全落在眼里，没法再当成巧合。威廉根本没打算瞒，他知道异会有人追上来，所以选在这种地方见面——既隐蔽，又留了线索让人发现。
这是故意的。
他想起昨夜忍者突袭时，威廉就在山坡上站着看。那时候他还以为对方只是观察战局，现在明白了，那是验收成果。山本动手，他收网。一个打明，一个藏暗。
这场袭击从来不是为了毁掉异会。
是为了调开他。
林青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剑柄冰凉，但刚才在镜子里看到威廉拿出的那个罗盘时，它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说沾了邪气的东西靠近，剑身会震，可它安静得像块木头。
除非威廉身上带的东西，本身就是从中华术法里改出来的。
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前打斗的画面。那些忍者用的毒镖、迷香、自毁手段，都很地道，但布置战术的方式不像纯东瀛风格。节奏太准，每一步都卡在异会防御最弱的时候。就像是有人提前告诉他们该怎么打。
现在全对上了。
威廉提供情报，山本带队执行。一个要秘术，一个要地盘。合作得挺顺。
林青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体贴紧树干。下面两人已经开始动了。威廉转身往北边走，步子不快，手里罗盘一直握着。山本没立刻跟，而是把地上灰烬踢散，又往岩缝深处走了几步，像是在确认什么。
等威廉走出十几米，山本才跟着离开。他的步伐很稳，左肩也没再渗血，显然之前的伤全是装的。两人分开走，路线不同，但方向一致——都是通往外面的大道。
林青没动。
他知道现在冲下去拦不住人。威廉既然敢露脸，就一定准备好了脱身的办法。而且那枚罗盘让他警惕。能压住桃木剑感应的东西，绝不是普通玩意儿。
他等了一会儿，确定两人都走远了，才从树上下来。落地时脚尖先着地，没发出声音。他回到岩缝前，蹲下身仔细看地面。
泥土上有鞋印，两个不一样的。威廉的靴底纹路细密，带弧度，一看就是西式做工。山本的则是平底软底，适合夜行。两人站的位置也讲究，威廉在高处，山本在低处，说话时微微低头，像个下属。
表演给谁看？
林青伸手摸了摸岩壁，指尖碰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他用力按了一下，石头轻微晃动。再往旁边推，发现后面有个小凹槽。
里面空了。
但他记得刚才在镜子里看到，山本交出地图前，是从这个位置拿出来的。也就是说，这里原本藏着东西，现在被威廉取走了。
不只是拿走了地图。
是拿走了早就约定好的信物。
林青站起身，拍了拍手。事情比他想的还深。这不是临时勾结，是早有计划。威廉可能几个月前就开始布局，利用他对异会的“合作请求”当掩护，实际上是在摸清内部结构和防御漏洞。
而山本，不过是他的刀。
他回头看向异会方向。那边已经看不见烟了，早晨的雾也散得差不多。如果他现在回去召集人手，还能组织拦截。但他没那么做。
因为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开。
为什么留下这么多线索给他追？
从布条到弹壳，从血迹到图腾，每一个都能拼起来指向真相。山本是顶尖忍者，不可能犯这种疏漏。唯一的解释是——他需要林青知道这些。
也许不是全部，但至少要知道他们联手这件事。
林青摸了摸胸口，防水袋还在。里面装着那块刻着E7的金属片。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翻到背面。蛇首衔月的图案清晰可见。
和岩缝外树上刻的一样。
这不是警告，也不是挑衅。
是邀请函。
他们不怕他知道，反而希望他跟上来。
林青把金属片重新收好，抬头望向西南方向。那边山连着山，林子一眼望不到头。威廉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止一个据点。第七处只是开始。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比刚才轻了很多。
穿过一片矮灌木时，他忽然停下。
前方五米的地面上，有一枚纽扣。
黑色，带暗纹，和他在追踪途中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蹲下身，没直接捡，而是用手掌虚盖在上面。
纽扣底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