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剑靠在墙角，布条缠了三圈，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没管那些滴到地上的红点，低头看了眼手心，昨天画符留下的烧痕还没消。
天刚亮，义庄里没人说话。九叔坐在堂前小桌旁，手里捏着一块铜钱，眼睛闭着，像是在等什么。
林青走过去，站定，“师父，我想学新符。”
九叔没睁眼，“你连基础镇尸符都画不稳，还想碰别的？”
“昨夜要是我能画出雷符，就不必让您动手引雷。”林青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楚。
九叔睁开眼，盯着他看了几秒，把手里的铜钱放下，“行。今天教你镇魂三级符。”
他起身进了内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木匣。打开后取出一叠黄纸，纸边泛着暗金纹路，比平时用的厚实。
“这纸贵，一张抵十张普通符纸。灵气稍乱就会自燃，画坏了就没了。”
林青伸手去拿，被九叔拍开。
“先练气。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心里慌，手就抖，纸一烫就炸。”
他从怀里摸出一本破旧册子，扔给林青，“背熟《茅山基础咒》前三段，半个时辰后开始试。”
林青接过册子，坐到角落的矮凳上。纸页发黄，字迹歪斜，像是多年没人翻过。他一页页看下去，嘴里默念。
九叔没再说话，盘腿打坐，像尊泥像。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林青合上册子，抬头，“我记住了。”
九叔点头，递给他一支朱砂笔，“咬指尖，以血为引。意守丹田，三息之内不能断神。第一笔落下去，就不能停。”
林青照做。咬破手指，血珠冒出来。他蘸了朱砂，笔尖落在纸上。
刚画出一道竖线，纸角突然卷起，冒出一股黑烟。整张符瞬间烧成灰，飘在地上。
“急了。”九叔说，“你在怕。”
林青没回话，捡起第二张纸。
第二次，笔刚落下，手一颤，血线歪了。纸没烧，但边缘发黑，作废。
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十次，全毁。
他的指头已经烫出了水泡，每动一下都疼。额头出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符纸上，立刻被吸干。
九叔始终没叫停。
第十一张纸铺开。林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他想起昨夜踩阵眼的感觉——脚底发麻，胸口闷，但能感觉到地面那股流动的东西。
不是压着它，是跟着它走。
他睁开眼，咬破指尖，这次没急着下笔。等呼吸平稳，才慢慢落墨。
一笔，两笔。体内那股热流顺着手臂往下走，灌进笔尖。
符纸没烧。
第三笔画完，纸面微微发烫，但稳定。
第四笔，第五笔……每一笔都慢，但连贯。
最后一笔勾完，屋里烛火晃了一下。
符纸没烧，反而泛出一层淡光，像是月光照在水上。
九叔站起来，走过来拿起符纸看了看，伸手轻触符面。
“成了。”他说，“这符能镇游魂三日，不是入门水平。”
林青松了口气，手一软，笔掉在地上。
“别松劲。”九叔把符递给他，“收好。明天还得画十张。”
林青接过符，小心放进怀里。那光透过衣服还能看见一点。
“为什么前面十次都不行？”他问。
“因为你总想赢。”九叔坐下，“越想赢，越输。画符不是打架，拼的是稳，不是快。”
林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烫伤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
“我以为只要多练就行。”
“练是基础，但心要空。你昨晚见了真阵法，知道天地有力量。你现在不是在画符，是在借力。借不到，是因为你挡着自己。”
林青沉默了一会儿，“那怎么才能不挡？”
“别想着结果。只想这一笔该怎么走。”
他又抽出一张新符纸，重新开始练。
这一次，前五张还是失败，但第六张撑到了第七笔才烧。
第七张只差最后一笔完成。
第八张，几乎完整，只在收尾时指尖一抖，整张焚毁。
第九张，成功。
第十张，又毁。
一天下来，他画了十八张，成两张。
太阳落山时，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肩膀疼得厉害，手指全是烫伤和裂口。
九叔端来一碗药汤，“喝了。”
林青接过碗，一口气喝完。苦味直冲喉咙，但他没皱眉。
“明天继续。”九叔说。
“我知道。”
“你进步很快。”九叔看了他一眼，“比我当年快。”
林青没抬头，“我只是不想再被人追着跑。”
九叔没接这话，转身走向密室。
门关上前，他留下一句：“睡之前，把今天画的符拿出来看看。记住那种感觉。”
林青点头。
等九叔走后，他从怀里掏出那张发光的符。光已经弱了，但还能看清上面的纹路。
他盯着看了很久。
窗外风起，吹得门帘晃动。屋里的烛火忽然齐齐一暗。
林青抬眼看向门口。
门没开，可那张符的光突然跳了一下。
他皱眉，把符举到眼前。
符纸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细线。不像笔画，也不像裂痕，倒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
他用手指蹭了蹭，那线没消失。
反而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