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文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金家岭山高林密,秋日午后的阳光从竹叶缝隙间洒下,铺在青石院落上,碎碎斑斑。远处山风送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庭前竹影微摇,似在聆听屋中那场暗藏机锋的谈话。

院中央,杨衮正练着盘肘枪。少年赤膊挥舞长枪,银白的枪尖闪烁寒光,每一击都带着虎啸风声。夏书棋负手而立,目光中透着几分欣慰。

这孩子筋骨坚实,心气虽烈,却是块真金。若再得金良祖的“走线铜锤”真传,便能成大器。

只是金良祖素来惜技如命,从不轻授外人。夏书棋屡次旁敲侧击,都被他以笑带过。

今晨,夏书棋心生一计,嘴角浮出一抹深意的笑

“既然你不教,那我便让你主动开口。”

他收起枪势,拍了拍杨衮的肩膀,道:“歇一歇罢。”

转头看向廊下的金良祖,笑着拉开话头:“贤弟,这些年征战江湖,你见过的名将不在少数,可曾想过,巾帼英雄中,也有不让须眉者?”

金良祖端坐石凳,眉梢一挑:“哦?贤兄今日怎么突然兴起说起这些?”

“呵呵,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我却以为,男女本无高下。花木兰替父从军,驰骋沙场,不也让她爹爹荣耀满门?你看你家玉荣聪慧机敏,心性沉静,且又通武艺,有几分英气在骨子里。若生在乱世,定可作一代巾帼英雄。”

夏书棋说到此处,语调温和,却句句落在金良祖心口。

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又叹道:“我虽无儿女,却常想若有你这般女儿,也算无憾。贤弟,你这玉荣姑娘,将来择婿,可得挑仔细些啊。”

金良祖苦笑:“这事我正发愁呢。她今年已二十有余,也该定下亲事。只是我寻来寻去,未得中意人选。”

夏书棋眼中光芒一闪,暗道:“钓饵上钩了。”

他放下茶盏,笑着追问:“不知贤弟欲择何人作婿?”

“门当户对固然要紧,”金良祖沉吟道,“还得是出自名将世家,才貌双全,武艺高强,通情达理之人。”

夏书棋“啪”地一拍大腿:“哎呀!贤弟若早说此言,不知少走多少弯路。我早有一人选,恐怕正合你意!”

金良祖精神一振:“是谁?”

夏书棋微微眯眼,卖了个关子:“你猜猜看。”

金良祖思索片刻,道:“莫非是高思继的儿子高行周?”

夏书棋哈哈大笑:“贤弟啊,这可差辈分啦!那小子是我徒孙,怎能配你女儿?”

金良祖被他吊得心痒难耐,索性放下架子:“好兄弟,别卖关子了,快说!”

夏书棋的笑意慢慢收敛,语气变得从容而郑重:“你看杨衮这孩子,如何?”

“他?”金良祖怔住。

屋外风过竹林,沙沙作响,仿佛也为这句突来的提议屏住了呼吸。

他想起那少年初上山时的模样:眉如剑削,言语锋利,浑身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虽有真才实学,却太像一匹烈马好看,却难驯。

夏书棋察觉他犹豫,笑着顺势进攻:“贤弟,杨衮是金刀杨会之子,正是名门之后;人品英俊,枪刀兼通;连李存孝那等天雄骁将,他也敢一战!若论胆识,当世少有。你说,这样的孩子,哪点配不上玉荣?”

金良祖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只怕他那份骄狂。少年血气,容易坏事。”

夏书棋轻轻一笑,语气却暗藏锋芒:“贤弟,你这话未免苛了。杨衮的‘狂’,是天赋的锐气。石不琢不成玉,人不磨不成器。若经你指点,他那棱角一去,将来必成大器。若说目中无人那也是眼里只有天下罢了。”

金良祖看着他,久久不语,忽地仰头大笑:“哈哈!我这兄弟,是铁了心要撮合他们啦!”

夏书棋也笑,心中暗想:“中计了。”

金良祖拍案而起:“既然兄长如此看重,我又何必推辞?好,这门亲事,就此定下!”

夏书棋嘴角含笑,心底一声长叹:

“走线铜锤,你终究还是保不住。”

他立刻唤来杨衮,将前事一一说明。少年先是震惊,旋即跪下,双手伏地,朗声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金良祖哈哈大笑,胡须飞扬,抬手将他扶起:“好好好!果然是条血性汉子!”

他又拉着夏书棋进后院,将女儿唤出。玉荣穿着淡青罗衫,眉眼清澈,听罢父亲之言,只是低头浅笑,指尖轻轻绞动衣角,羞而不语。

那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金良祖大笑着拍手:“这事,就这么定了!”

庭外日色正好,竹影斜斜映在地上。金良祖命人加菜备酒。

金家岭的夜,山风送凉,灯火映红。厅中陈设素雅,酒香弥漫,烛影摇曳。夏书棋与金良祖对坐,案上酒盏交错,笑语连连。

“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位老将心情畅快,谈笑间皆是多年兄弟情深。院外秋虫低吟,似也为这一桩喜事伴奏。

酒过三巡,夏书棋放下酒杯,笑着看向金良祖,道:“贤弟,君爱和玉荣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金良祖举盏回敬,满面春风:“既定,自不能反悔。你我兄弟交情深重,岂有说话不算数之理?”

夏书棋仰头大笑,笑声中藏着几分狡黠:“那我可要问了你那‘走线铜锤’,还教不教杨衮?”

金良祖闻言一愣,随即恍然,捋须哈哈大笑:“好你个夏老哥!你这一圈儿绕得妙啊我算是被你套住了!”

他抿了口酒,叹道:“罢了罢了,我没儿子,这门艺,总得有个传人。有了姑爷,不传也说不过去。”

夏书棋笑意更浓,斟酒道:“那就一言为定。”

从此,杨衮白日习盘肘枪,夜里学走线锤。金家岭山风猎猎,常能看见竹林中一人使枪若龙,另一人挥锤如雷。金良祖指点如刀,夏书棋点评如针,两老把这年轻人磨得钢铁铮亮。

半年后,二老一合计,择吉日让杨衮与玉荣正式成亲。婚宴虽不铺张,却满堂温馨。烛光下,玉荣一身红裳,眉目如画;杨衮心潮澎湃,暗道此生幸事良缘、美技,双双到手。

此后两年,山中枪声锤影不绝。夫妇二人常于月夜对练,锤随枪走,枪伴锤鸣。两门绝艺在他们手中交融,变化无穷。杨衮的武功,日益精进。

但在那坚毅的眉眼间,仍有一道未散的阴影那是李存孝的名字。

他常梦回青巢岭,那一摔之辱如钩如刺。每当夜深,他总在庭中独练至手臂酸麻,心中暗誓:

“我定要再会李存孝,让天下知道,杨衮,不是昔日的那个少年!”

终于有一日,他向两位师长启口。

“老师,岳父,我欲下山,再会李存孝。”

夏书棋沉吟良久。那双历尽风霜的眼神,闪着一丝复杂的光既是担忧,又是欣慰。

“孩子,我夏家与李存孝的恩怨,你能替我争气,我心自喜。只是此去太原,不比以往。你虽艺成,却孤身难展。”

金良祖也皱眉:“‘单丝不线,孤树不林’,空有勇力,也要势助。上次你有四棍将相助,这回若单骑赴敌,未免孤危。”

屋内一时沉寂。烛火微摇,二老对视,谁也拿不定主意。

良久,金良祖忽一拍桌案:“我想到了。”

夏书棋抬头:“哦?贤弟请讲。”

“如今朱温在汴梁自立为梁王,招兵买马,正筹谋讨伐晋王李克用。那李克用虽有十三太保,但除李存孝外,余者皆不足惧。朱温麾下名将如云,若杨衮投于其下,借他之势,再寻机一战,不是正合时机?”

夏书棋沉吟,微点头:“此策可行,只是……无门可入。”

金良祖笑道:“这容易。我胞弟金圣祖,在朱温麾下任镇殿将军。我给他写信一封,荐你为将,保管事成。”

翌日,信成。

杨衮辞别岳父岳母,玉荣亲为他整理行囊,眼眶微红,却强挤笑意:“夫君此去,若逢险境,切勿逞强。待凯旋之日,我再为你舞锤迎接。”

晨光初照,山路蜿蜒。杨衮策马而行,回望竹林深处,玉荣素衣而立,风拂衣袂,如一幅永不散的画。

汴梁城外,尘土飞扬,号角声震。

杨衮一路打听,直抵金府,投帖求见。金圣祖闻报,喜形于色:“原来是贤兄之婿,快请进!”

厅堂中,二人相见,杨衮拜礼,呈上书信。

金圣祖展开一看,笑道:“来得正好!梁王正筹征太原,求贤若渴。你才武兼备,我荐你入营,必得重用。”

翌晨,天色未亮,鼓声便在梁王武营殿中响起。金圣祖整肃盔甲,领杨衮前往。

殿外旌旗猎猎,金甲生光;殿内朱温端坐高台,面色刚毅,目光如刀。

金圣祖上前拜见。

“金卿,军务如何?”朱温语气低沉而威严。

金圣祖答道:“主公,兵精足用,唯将稍缺。军中虽有勇者,却难得李存孝之流。”

朱温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金圣祖拱手:“属下愿荐一人,可敌李存孝。”

“哦?”朱温声音略高,“此人是谁?”

清晨的汴梁,雾气笼罩着整座城。梁王府红墙高耸,殿宇巍峨,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大殿里香烟缭绕,气氛庄重而压抑。

朱温身穿乌金蟒袍,端坐在主座上。他神情冷峻,目光锐利,像一只注视猎物的鹰。殿前侍卫整齐列队,铠甲反射着寒光,连呼吸都显得小心。

这时,镇殿将军金圣祖迈步进殿,盔甲轻响,脚步稳重。他俯身行礼,声音洪亮地说道:

“启禀主公,我想推荐一位能人,他愿意为大梁效力。”

朱温微微抬头,语气冷淡:“哦?是谁?”

金圣祖朗声回答:“这人名叫杨衮,是我哥哥金良祖的女婿,年纪轻轻就武艺高强,枪法、锤法都非常出众。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主公的军队就像猛虎添翼一样。”

朱温微微眯眼,手指轻轻敲着座椅扶手,唇角浮起一丝笑意。那笑容里有兴趣,也有审视。

“杨衮?”他缓缓问道,“他是什么出身?”

金圣祖答道:“此人出身名门,是名将‘金刀杨会’的儿子,少年时师从飞枪手夏书棋,后来又得我哥哥飞锤将金良祖亲授走线铜锤。他枪锤双绝,武艺精通,今年才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确实是一块难得的人才。”

朱温听完介绍,神色渐渐放松。原本冷峻的脸上露出笑意,他从座位上微微前倾,目光闪着精光。

“好啊,”他说,“杨家之后,又得夏门真传,还承金家绝艺,枪锤并修,三门融会。二十出头,就能有这般造化,真是世上少有。”

他话到此处,笑声转为低沉,眼中却带着一丝凌厉。

“能把三门绝技都练到出神入化,这孩子不简单。既有名门根底,又有真功实艺……此人若为我所用,必成我梁军的利刃。”

说着,他猛地一拍案几,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震得烛光微晃。

“来人,传杨衮进殿!我倒要看看,这个少年,是否真如传言那般不凡。”

金圣祖应声而出。片刻后,殿门掀开,阳光透入。一个身影步入殿中那是杨衮,身披短靠,神色沉稳,眼神如炬。

朱温一看,心头一震。只见这年轻人剑眉星目,腰背挺拔,气势昂扬,未披甲胄,却自有一股杀伐之气。若披银铠执枪立马,真有赵子龙再世之风。

朱温唇角微扬,抬手道:“来,取枪取锤,让我看看你的功夫。”

侍卫抬来兵架,寒光闪烁。杨衮拈枪在手,心中一动,杀意顿生。

“得主公垂青,不可有失。”

他纵身跃起,银枪翻转,一枪“白虹贯日”,光影流转,风声破空。紧接着手中铜锤再起,双锤交错,锤影如雷,劲风席卷,殿前武士衣袍尽猎猎作响。

一阵兵影交错之后,杨衮收势而立,气定神闲。

朱温拍案而起,满脸喜色:“好!好一手枪艺!好一手锤功!不愧英雄之后!”

他仰天大笑,朗声宣道:“杨衮听封!”

杨衮当即单膝跪地。

“孤王封你为五营统领!”

殿上文武皆惊。朱温平日用人极严,今竟一见之下封将,可见此人确得其心。

杨衮抱拳叩首:“谢主公恩典!”

朱温大笑,眼神中满是赏识:“我观你天生神勇,必非凡流。只是无甲无马,怎能统兵?”

杨衮本欲如实回答,但金圣祖在旁暗暗递眼此时若言已有战马铠甲,那岂不是推了梁王的赏赐?

杨衮心领神会,拱手回道:“启禀主公,小将出身寒门,惟有短靠旧枪,并无铠马。”

朱温哈哈一笑:“哈哈!无妨!孤王赐你凤翅盔一顶,黄金甲一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烈炎驹一匹!”

殿下群臣侧目,烈炎驹乃朱温珍藏宝马,今竟赐与一介新将,可见器重之深。

朱温接着吩咐:“明日校场点兵,你率新军出列,为孤演武。一来威慑群将,二来让天下知我朱温,也有可敌李存孝的猛将!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于殿宇之上,震得金盏微颤。

傍晚,金圣祖设宴于府中,张灯结彩,为杨衮贺封。烛光映红了少年英俊的面容,酒气弥漫,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杨衮忽然收敛笑容,语气郑重:“叔父,我家父临终叮嘱,‘只事明君,不侍昏主’。晚辈初到汴梁,愚钝不识,敢问朱温此人,究竟如何?”

金圣祖一怔,转而挥手令家将退下。厅中渐归寂静,只余烛火摇曳。

他低声叹道:“贤侄,这话外人听不得。”

顿了顿,他缓缓道:“朱温,本是宋州砀山人,其父朱诚,乃乡中塾师,人称朱阿三。此人少年荒唐,好勇斗狠,后来投黄巢起义,从队长一路爬到大将军。可他心狠手辣,见风使舵。黄巢覆灭后,他又降唐,被僖宗赐名‘全忠’,封节度使。可他哪是真忠?心里早生篡意。”

金圣祖目光冷厉,继续道:“杀入长安之日,他掠宫劫院,掳良家妇,逼妃作妾。僖宗赐他封号,他却暗藏狼子之心。后来篡唐自立为王,行事荒淫狠毒,朝中上下虽奉之为主,背地里皆骂他为禽兽。更有甚者他竟宠幸儿媳张氏、友妻王氏!为争宠,两女反目成仇。你说,这样的人,还算人吗?”

厅中一阵寂静,只听窗外秋风掠过竹林,发出细碎的“簌簌”声。

杨衮听得脸色铁青,胸口起伏,拳头紧握。

他缓缓站起,眼神如刀:“原来如此!我竟听信外言,误投奸主真是愧对先父教诲!”

金圣祖叹息:“贤侄莫急。天下乱世,主昏臣诈,明君难辨。如今且以此为栖身之地,待日后天下再分高下,你我自当另择明主。”

烛火映照下,杨衮的脸被光影一分为二一半平静,一半阴沉。

夜深风冷。汴梁军营寂静无声,连远处的号角都沉在夜色里。

杨衮坐在帐中,望着昏黄的灯火,心绪翻涌。金圣祖所说的那些话,在他脑中一遍又一遍回荡。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低声自语,眼神阴沉,“若朱温真是那样的昏主,我杨衮,绝不久留。”

次日晚,金圣祖将杨衮唤入中帐。炭火跳动,照着老将满是沟壑的面庞,也映出一丝担忧。

他端起酒盏,却没喝,只轻轻放下。

“杨衮哪,”他说,“你岳父在信里提到过你,说你天生倔强,脾气急。我明白,你心里有不平,可这里是汴梁,不是金家岭。”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去。

“朱温手下耳目极多,一句话不慎,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你要明白这世上,不是每一场仗都能靠血气去打。”

金圣祖抬起眼,目光沉沉:“我劝你忍一忍。暂时栖身于此,别轻举妄动。大丈夫要能屈能伸,等有朝一日遇到明主,再去纵马疆场,也不迟。”

杨衮静静听着,脸上毫无表情。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像被什么压着的火。

良久,他才起身,抱拳低声道:“叔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金圣祖点了点头,却看出他语气里的硬意。那“自有分寸”四个字,像冰一样冷。

等杨衮离开后,帐中一时静得只剩风声。

金圣祖的手仍放在酒盏上,指尖微微发抖。火盆的炭火闪了几下,映出他满脸的皱纹与忧色。

他望着帐门的方向,低声叹道:“这孩子,骨头硬,血气盛……若不收着点儿,迟早要出祸啊。”

帐外的风又起,卷起地上的灰尘,也吹得烛火微微倾斜。

杨衮走出军帐,夜色浓得像墨。冷风迎面灌来,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也让他原本火热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汴梁的街巷安静而冰冷,远处传来巡逻兵的刀枪碰击声,沉闷中透着金铁的寒意。

他抬头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胸口那股压抑的怒火又涌上来。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行直道。若要我低头苟活,不如让这风吹尽我的血!”

他紧了紧披风,转身回营,脚步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那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听起来像是铁在敲击命运。

杨衮回到营帐,甩掉披风,坐在床沿。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朱温的荒淫、奸诈、反复无常,还有金圣祖的劝告,都在他脑中盘旋。

“要我忍?要我苟活?我杨衮岂是那等人!”

他越想越烦,猛地喊道:“来人拿酒来!”

亲兵连忙进帐,摆上酒菜。酒香弥漫,杨衮一饮而尽,又一杯接一杯。

他本就酒量不浅,白日里在金府已喝了不少,如今又灌得急,脸色渐红,眼中血丝密布。

烛火摇曳,他的影子映在帐壁上,像一头被困的兽,躁动、咆哮。

“让我……忍耐?”他一边喝,一边含糊地自语,“我杨衮……生来要杀贼、报国,不是……不是来讨好狗官的!大丈夫……不怯死而苟活,不毁节而求生……呸!”

他重重把酒杯摔在地上,杯碎声脆亮,酒液四溅。

亲兵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劝道:“统领爷,您喝多了。现在都三更天啦,明早还要去校场点卯呢,万一迟了,可就不好交代。”

杨衮抬头,眼神模糊,声音嘶哑:“我喝我的酒,他点他的卯,关我何事!滚!别在我眼前聒噪!”

亲兵愣了一下,只好退下。

帐外夜风呼啸,军号低鸣。

杨衮独自又灌了几杯,手里的酒洒在衣襟上。他的眼神渐渐空了,喃喃道:“天不公……命不平……我杨衮,不该来这污地……”

终于,他力气耗尽,重重倒在床上,鼾声很快响起。

清晨。

一线白光从帐口透进来。亲兵早早醒来,一抬头便见天色发亮,急得心头一跳。

“糟了!若误了点卯,统领非被问罪不可!”

他赶紧冲进寝帐,酒气扑面而来,案上杯盘狼藉,酒洒一地。杨衮横卧在床,衣衫凌乱,睡得正沉,鼾声震耳。

亲兵走近,低声唤道:“统领爷,快醒醒吧!该点卯了!”

无人回应。

他又伸手推了推杨衮的肩膀,提高声音:“统领爷!天亮了!再不起可误事啦!”

杨衮翻了个身,声音含糊:“我不是说了么?他点他的卯,我睡我的觉……少来烦我!”

说完,又把头埋进被子里。

亲兵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这下真要出事了……”

他轻轻掩上帐门,退了出去,心里忐忑不安。

此时此刻朱温身披金甲,坐在校场中央高高的彩棚之上。阳光从云缝间倾泻下来,映得他那张刀刻般的脸格外阴沉。左右文武两班列立,旌旗成列,盔甲反光刺眼。

只见校场中:成千军马,列阵如山。刀枪似林,银光耀眼。

战马喷着白气,士兵如铁雕塑般肃立。

“朱”字大旗迎风招展,旗下各将身披铠甲,腰悬兵刃,个个神态骁勇。

朱温望着眼前这一片金铁洪流,心中暗喜。

“我大梁兵强将勇,如今再得杨衮这少年虎将,将来讨伐晋王李克用、活捉李存孝,也不是奢望!”

他心头畅快,亲自展开花名册,准备点卯。

“镇东将韩明!”

“末将在!”

“镇西将张斌!”

“在!”

一连几十名将官齐声答应,声震如雷。

朱温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可当最后喊到:“五营统领杨衮!”

校场一片寂静。

朱温的眉头轻轻一动。

他再次提高声音:“五营统领杨衮!”

仍无人应答。

沉默像一块石头压在空气里,连远处的马都不敢嘶鸣。

旗牌官战战兢兢上前,单膝跪地,声音颤抖:“启禀主公,杨统领……尚未到校场。”

朱温的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下来,眉宇间的青筋暴起。那根灰白的胡子微微抖动,他冷冷地笑了。

“好啊……好个杨衮!”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像刀一样扫过校场。

“昨日孤王见他,赐马赐甲,言语亲厚,待若心腹。本想今日让他出阵试艺,震我军威,扬我大梁之名……可他竟敢擅自误卯!”

他声音骤然一变,怒喝如雷:

“他眼里还有我朱温吗?!”

朱温猛地一拍案几,酒杯滚落在地,金盏铿然作响。

“来人!”

“在!”

“传令!拿金皮大令调杨衮即刻来见!若有违抗,军法从事!”

旗牌官连忙上前接令,转身飞奔出殿,带兵前往。

此时,杨衮的营帐内仍酒气弥漫。帐门半掩,晨光照在地上,映出一片杯盘狼藉。

亲兵慌慌张张闯进来,气都没喘匀:“统领爷,快醒醒!出大事啦!”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声音含糊:“又闹什么?”

“统领爷您误了点卯,梁王大怒!现在已派人拿着金皮大令前来调您!”

杨衮微微睁开眼,神色懒散,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金皮大令?”他嗓音低哑,“呵……他朱阿三的金皮大令,连我杨衮也要吓吗?告诉他们,就说我还没睡醒。”

亲兵脸色煞白,劝道:“统领爷,这可不是玩笑,快起来吧!”

“出去!”杨衮一把将被掀开,目光冷得像霜,“别多嘴,我喝我的酒,他点他的卯,互不相干!”

亲兵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帐外,把原话转告给来调的军兵。

那几名军兵听完,一个个脸色发白,谁也不敢多言,连忙回报旗牌官。

旗牌官来到彩棚下,跪地禀告。

朱温听完,胸膛剧烈起伏,目光中满是杀意。他冷笑一声,须髯乱颤,咬牙切齿地吼道:

“好个杨衮!真是胆大包天,敢抗我王令!孤王赐你马甲,你却视若无物岂容你狂妄至此!”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刀身闪着冷光。

“来人!”

“在!”

“传孤王令立刻拿令箭,速将杨衮绑来问罪!若有抗拒者,格杀勿论!”

“喏!”

四员大将齐声应令,领下朱温令箭,带兵杀气腾腾而去。

校场上的风呼呼作响,旗帜翻卷如浪。朱温站在高台上,脸色铁青,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将整座汴梁点燃。

他在心中暗想:

“杨衮哪,杨衮,你若真敢在孤王面前逞狂,孤定叫你血溅校场!”

UU文学推荐阅读:三国,我妻吕布,在线带飞!明末之木匠天子虚构三国太子我啊,最喜欢做好事了影视从海豹突击队开始从我是特种兵开始嘲讽成神应如妖似魔独步惊华:绝世倾城妃猎天争锋半个医士成皇帝我在影视世界和主角抢机缘时空穿越者的传奇之旅特工穿古代神秘婴儿,开局遭追杀唐太宗李世民命系我手俺老爹是程咬金大汉帝祚红楼之开局尤氏找上门仙唐:我开局锻造斩仙葫芦公子出巡唐朝小白领大明1840亮剑:一个旅我就敢打太原从屯田开始回到大汉打天下穿越之从小族长开始争霸天下爱乱世三国志从一艘战列舰开始打造无敌舰队梁臣美景夜公子大唐:误会了我不是你爹!穿越水浒的医者大秦:我真的不想当太子啊!明末枭雄贞观之银锤太保战国小大名乱三国:毒士千里驹,毒火攻心三国秘事第二部三国:败家从忽悠曹操开始唐逗卿卿日常之权倾天下魂穿风流八皇子超凡三国之开局天下第一第一权臣之路三国秘事第三部扛上妖孽太子爷大秦:无双皇子,开局掌掴嬴政大乾:帝国独裁者赘婿皇帝,开局超度十万反贼我带着空间戒指:穿越到1939陛下快跑吧,三皇子进京了三国:开局获得绝世武力
UU文学搜藏榜:三国之水浒点将三国:让你镇压反贼,没让你当反贼三国从救糜夫人开始我要改变历史!大汉女副将春秋大梦之白日做梦赝品太监流不尽的血三国:组建最强武将集团重生太子,开局竟劝弟弟们抢皇位我的抗战不一般靖难攻略魔法朋克大唐第一衙内盛宠毒女风华人在亮剑,我的麾下猛将如云武道剑修林辰薛灵韵穿越古代灾年,我有一座现代都市!我的帝国无双三国:张角师侄,我快权倾朝野了我在曹营当仓官我怀疑师妹是修仙者号外大明优秀青年日月光明:打造巅峰大明军统财神爷听明朝大佬们吹牛扯淡妙影别动队伸什么冤,全拉出去斩了开局成为诸葛亮师弟抗战:签到军事基地成晋西北霸主农家子弟科举路:逆袭命运翰林郎天国拯救:骑士之途南明太子复仇录造反,从辅佐美艳太后开始嫡妃当宠绯色豪门:高冷总裁私宠妻海权时代红楼大贵族决死军师傻驸马汉室风云录抗战兵王之叫我魏和尚九皇霸爱:爱妃十三岁抗日之战狼从西汉开始摆烂穿越到骨傲天新明史一等战功崇祯十七年秋
UU文学最新小说:千年世家从以一敌万开始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异世崛起:从土地庙开始穿越古蜀三星堆蜀汉再兴大汉浪漫大明:我的知识就是权杖青云直上扶摇路大秦:天命人皇,开局执掌万界反穿归来后,获得熟能生巧系统大明崇祯剧本,我偏要万国来朝!铁血冉闵,魂定中原杨府群英记明未:从救下毛文龙到驱逐鞑奴水浒新传特警穿越改写梁山风云大唐双龙传之重塑大隋穿越后直接做了爹我在南梁当嫡孙大秦:垫底县令摆烂,不修长城三兴炎汉:穿越成刘备嫡长子重生之威廉二世红楼:开局平叛,满朝跪求我登基大明:骂八股怼老朱,你不要命了卫霍风云,双雄暗斗汉宫庭三国:开局成为曹营原始股明末烽火淬刃贪官求死,皇帝哭求我别死!我存在的时间:穿梭时间拯救历史杀戮如歌:我在日本战国做大名从边将到帝王:李氏的逆袭路穿越三国之我全家都到齐了每天一点强化值,娇妻直呼受不了谋定天下:三国乱世异闻录家父李承乾,我为您走完那条路我大哥,吕奉先莽穿新朝三国:开局绑定大宝备开局结拜安禄山,丈人李隆基疯了我在红楼当社畜朱门浮沉众生相大明:朱元璋,站住,还我血汗钱大秦:我的签到能增幅红楼:迎娶秦可卿后,我君临天下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小姐,账本中藏得诗不对劲烟云城秘录:凤谋天下明朝皇帝多奇葩不缺我一个躺平县令系统:基建狂魔逆袭帝师从睢阳突围到再造大唐东赵国开拓史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