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风波,随着玄玑长老的强势介入与赵嵩的被禁足而暂告平息。萧河以无可辩驳的实力与智慧,在宗门内彻底立稳了脚跟,再无宵小敢轻易招惹。紫雷峰也因此一跃成为宗门内备受瞩目的灵峰之一,每日皆有弟子慕名而来,希冀能得到这位新晋化神师兄的指点。
然而,萧河的心,却并未完全沉浸在这表面的荣耀与平静之中。
这一日,月朗星稀。
萧河并未修炼,而是独自立于紫雷峰巅,负手遥望南方。那是青阳城的方向,是他曾经的家,也是他血海深仇的起点。夜风拂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眼中那沉淀了数年、愈发浓郁的化不开的寒意。
化神期的神识,远比元婴期更加浩瀚、敏锐,甚至能隐隐触及到一丝命运的轨迹与过往的尘埃。自从突破化神以来,一些原本模糊的记忆碎片,伴随着修为的提升,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串联。
父亲萧战临死前那不甘而绝望的怒吼……母亲将他与妹妹推入密道时那决绝而慈爱的泪眼……冲天而起的火光……族人凄厉的惨叫……还有那个站在火光与血泊中,身着城主府服饰,面容冷酷,下令“一个不留”的身影——**赵天雄**!
往日种种,如同梦魇般反复侵袭,却又在化神心境的支撑下,化作更加坚定、更加冰冷的复仇意志。
“父亲,母亲……所有冤死的萧家族人……”萧河低声呢喃,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周身隐有细微的紫电窜动,显示出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快了……就快了……河儿如今已有能力,为您们讨还这笔血债!”
他掌心一翻,一枚通体剔透、中心却蕴含着一缕如血丝般絮状物的玉佩出现在手中。这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当年家族遭逢大难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以往,他只当这是个念想,但随着修为日渐高深,尤其是突破化神后,他越发感觉到这玉佩的不凡。它似乎能宁心静气,更能隐隐吸收月光精华,其内部那缕血丝,偶尔会传来一丝微弱却无比亲切的悸动。
“母亲……这玉佩,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与当年的祸事,又是否有关系?”萧河摩挲着温润的玉佩,眼神深邃。
他知道,是时候了。宗门内部暂时无忧,赵乾、赵嵩一系经此打击,短期内难以兴风作浪。他必须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真相,准备复仇。
次日清晨,萧河将张岳唤至跟前。
“张岳,我需离开宗门一段时日,处理一些私事。峰内事务,依旧交由你全权负责。”萧河吩咐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张岳感受到萧河语气中的凝重,肃然应道:“师兄放心,张岳必定守好紫雷峰,等您归来!”他深知萧河身上背负着深仇大恨,此刻见他主动提起,心知复仇之事恐怕已被提上日程。
萧河点了点头,对张岳的沉稳颇为满意。他并未告知任何人自己的具体去向,只是对外宣称需外出游历,巩固修为。
离开凌霄宗山门,萧河并未立刻全力赶路,而是收敛了自身绝大部分气息,将修为压制在元婴中期左右,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青色流光,朝着记忆中的青阳城方向不疾不徐地飞去。
他需要先暗中查探,了解青阳城如今的局势,以及仇人赵天雄的近况。十年过去,物是人非,贸然现身,恐打草惊蛇。
数日后,萧河抵达了青阳城所在的天幽郡范围。他没有直接入城,而是在城外百里处的一座名为“黑山镇”的偏僻小镇落下了脚。
小镇依旧如记忆中那般破败、混乱,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也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萧河寻了一间不起眼的酒肆,在角落坐下,要了一壶烈酒,看似自斟自饮,实则神识已如同无形的水银,悄然覆盖了整个小镇,捕捉着一切可能与青阳城、与赵家相关的信息。
酒肆内人声嘈杂,佣兵、商人、散修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青阳城赵家,这几年可是越发风光了!”
“可不是嘛!城主赵天雄据说修为大进,前些年更是搭上了‘玄阴教’的线,如今在天幽郡,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
“玄阴教?可是那个在东域都凶名赫赫的魔道大派?”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赵家如今就是玄阴教在此地的代言人!前些年那几个不服管教的家族,是怎么没的,你们都忘了?”
“唉,说起来,十年前那萧家,也是惨啊……一夜之间,满门覆灭,据说就逃出去一两个小崽子……”
“噤声!这事也是能提的?想被赵家的‘暗卫’请去喝茶吗?”
零星的话语传入耳中,尤其是“玄阴教”三个字,让萧河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寒芒骤盛!
**玄阴教!**
果然是他们!
当年他就隐约觉得,仅凭赵天雄和几个青阳城的家族,未必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覆灭萧家,背后定然有更强的黑手。如今看来,这玄阴教,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元凶之一!甚至,萧家祖传的那件宝物“九曜星髓”,或许就是引来灭门之祸的根源!
就在萧河心潮起伏,杀意暗生之际,酒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个狰狞鬼头图案的修士,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们气息阴冷,修为皆在金丹中后期,为首的是一名眼神倨傲的青年,已有金丹巅峰修为。
酒肆内的嘈杂声瞬间小了许多,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畏惧之色,纷纷低头,不敢与这些黑衣人对视。
“是赵家的‘暗卫’!”有人低声惊呼,声音带着恐惧。
那名为首的倨傲青年目光扫过酒肆,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萧河身上,见他独自一人,面生,且气息只有元婴中期(萧河伪装),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带着几名手下径直走了过来。
“啪!”
倨傲青年一巴掌拍在萧河的桌子上,震得酒壶碗碟乱跳。
“小子,面生得很啊?哪来的?在我赵家的地盘上,不懂规矩吗?”青年下巴微抬,语气嚣张跋扈。
萧河缓缓放下酒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什么规矩?”
“什么规矩?”青年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看来是个不懂事的愣头青。听着,凡是在这黑山镇,乃至整个天幽郡活动的修士,都要向我赵家缴纳‘供奉’!看你元婴中期,还算有点修为,一个月,一百块下品灵石,或者等价之物!现在,把你这月的供奉交了!”
他身后的几名暗卫也纷纷露出狞笑,围了上来,气息锁定萧河,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酒肆内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萧河看着眼前这张与赵天雄有几分相似、写满嚣张与残忍的脸,脑海中瞬间闪过十年前那个血夜,闪过父母族人的惨状,一股几乎无法抑制的狂暴杀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内涌动!
他认得这张脸!这是赵天雄的幼子,赵厉!当年灭门之时,他虽年幼,但也曾跟在赵天雄身后,脸上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残忍笑意!
十年过去,当年的幼童已成长为金丹修士,但那刻在骨子里的跋扈与恶毒,却丝毫未变!
萧河缓缓站起身。
他周身那元婴中期的伪装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一股浩瀚、威严、仿佛与天地相连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轰然降临在这小小的酒肆之中!
“嗡——!”
空间仿佛凝固了。
桌椅、碗碟、乃至空气中的尘埃,都在这一刻静止。
那几名赵家暗卫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他们感觉自己如同坠入了无边雷狱,灵魂都在颤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为首的赵厉更是首当其冲,在那股如同天威般的化神威压下,他倨傲的神情彻底崩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地,裤裆处瞬间湿了一片,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他惊恐万分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化身雷霆主宰的男子,牙齿疯狂打颤,语无伦次:“化……化神……前辈……饶……饶命……”
整个酒肆,死寂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震慑得心神俱裂,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萧河俯视着脚下如同烂泥般的赵厉,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宣告命运的冰冷,清晰地传入赵厉以及每一个恐惧到极点的赵家暗卫耳中:
“回去告诉赵天雄。”
“就说……”
“**萧家遗孤,萧河,回来了。**”
“让他,洗干净脖子,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日。”
“十日之后,我必亲上青阳城,取他狗命,以祭我萧家满门在天之灵!”
话音落下,萧河袖袍随意一拂。
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卷起赵厉等人,如同丢垃圾一般,将他们直接扔出了酒肆,狼狈不堪地摔在大街之上。
酒肆内,威压散去。
但所有人依旧瘫软在地,久久无法回神,脑海中只剩下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以及那冰冷彻骨的死亡宣告。
萧河重新坐回角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
复仇的序幕,已然拉开。
第一滴血,即将染红青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