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在百草堂静室内的日子,在外人看来是枯燥而缓慢的恢复期。但对于温雅而言,每一刻都是与时间、与暗处敌人的赛跑。她像一台精密而不知疲倦的仪器,全力运转着。
修为跌落至炼气大圆满,灵力的恢复缓慢而痛苦,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逐渐显现:或许是因为在时空裂缝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又或许是五行轮转阵对神魂的另类淬炼,她的神识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愈发凝练、敏锐。
当她在静室中全力展开神识时,世界在她“眼中”不再是模糊的能量团块,而是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她可以“看”到空气中灵尘飘动的轨迹,能分辨出不同丹药散发出的药力微粒的细微差别,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门外守卫弟子灵力在经脉中运行的微弱波动。
这种“入微”级的神识,让她对自身的状况掌控达到了新的高度。内视之下,道基上那些细微裂痕不再是模糊的概念,而是能清晰观测其形态、深度以及对周边灵力场造成的具体干扰模式。
“或许,这才是‘绝对掌控’的真正起点……”她心中明悟。修为是“力”,而神识是“控”。以前是拥有强大的力却缺乏极致的控,如今力虽暂失,控的精度却大幅提升。她开始尝试用这入微的神识,引导着微弱如丝的灵力,以特定的频率轻轻“抚过”道基裂痕,进行最精密的修复尝试,效果远胜之前的粗放式灵力温养。
守拙护腕1.5在之前的战斗中严重损毁,几乎报废。温雅利用刚刚恢复的些许神识和微薄灵力,开始着手设计新一代的护腕。
基于对吴管事“觅血炉”频率的监控数据,以及对自身“炉鼎体质”和精血特性的更深层次理解,新的设计蓝图在她识海中逐渐成型:
核心加密协议升级:融入更多变的五行相生循环密码,并加入基于时空波动数据推导出的随机变量算法,使得精血加密密钥几乎无法被固定频率破解。
主动干扰模块:设计一个小型化的“灵扰符阵”,并非用于攻击,而是专门针对“觅血炉”等追踪法器的特征频率,进行定向、微弱、难以察觉的灵波干扰,使其接收到的信号变得混乱不可信。
高级监控与反制:增强神识感应模块,使其能更敏锐地捕捉恶意窥探。同时,她开始推演一种基于“诱血草”和自身精血粒子特性的反向追踪程序,一旦对方试图强行突破加密或进行深度探测,便有极低概率被护腕捕获到对方的神识源头特征。
炼制所需的材料清单被她悄然记录在一枚玉简中,其中几种关键材料颇为稀有,需要通过特殊渠道获取。
宗门送来的丹药,无论是五行蕴灵丹还是萧云澜送来的剑魄凝元丹,都成了她最好的分析样本。入微级的神识让她能更深刻地理解这些丹药的药力构成、释放曲线以及与自身五行灵根的契合度。
她发现,传统的丹药服用方式存在巨大的浪费和兼容性问题。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诞生:为什么不像配制“缓冲剂”一样,根据自身实时的道基损伤情况、五行平衡状态,动态地调配药力呢?
她开始将丹药刮下细微粉末,用微量的灵力进行催化,尝试在不同频率的灵力振动下,观察其药力释放的特性和方向性。“定向给药”、“可控释放”、“五行靶向”……一系列前世药学概念与今世的炼丹术、神识操控、能量频率理论开始在她脑中碰撞、融合。虽然目前条件有限,但这无疑是未来丹道研发的一个革命性方向。
静室的宁静终于被打破。这一日,一位面生的外门弟子送来一份“丹堂补给”,其中包括几株常见的安神草。一切看似正常,但在温雅入微的神识下,那几株安神草的叶片背面,附着了一些极其细微、几乎与尘埃无异的无色无味粉末。
粉末散发着一种极其怪异的气息,与她数据库中记录的“诱血草”有相似之处,但经过了某种改良,变得更加隐蔽,其作用并非直接诱发气血,而是像一种“标记物”,能悄然融入修士气血中,使其在特定法器的探测下变得如黑夜明灯般显眼。
“终于按捺不住了么?”温雅心中冷笑。吴管事果然狡猾,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利用职务之便,假借常规补给进行标记。她不动声色地收下补给,表示感谢。
待弟子离去,她立刻启动静室内的基础净化阵法(宗门标配),但暗中却用神识引导着一缕微弱的火灵力,以极高的温度瞬间且无声地将那几株安神草连同上面的粉末彻底气化,不留丝毫痕迹。同时,护腕1.5的残存记录模块清晰地记下了这次投毒事件的时间、物品来源及粉末的能量特征。
“标记失败,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温雅飞速思考,“强行探查?还是……制造意外,让我不得不离开这间有基本防护的静室?”
就在温雅全神戒备之时,静室的门再次被敲响。门外传来的,是一个她未曾预料到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关切,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审视。
“温雅师妹,可在房中?为兄赵溟,特来探望。”
二师兄赵溟?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为何会来?是单纯的同门之谊,还是别有目的?亦或是……丹阳峰内部某些势力,终于要借此机会来试探她这个“重伤”的亲传弟子了?
温雅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面部表情,显露出恰到好处的虚弱与疲惫,同时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准备扫描来人的每一丝情绪波动和灵力变化。
赵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着亲传弟子服饰,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关切意味的微笑。然而,在温雅入微的神识感知下,他周身流转的灵力平稳中透着一丝刻意收敛的锋芒,那微笑之下的情绪波动,更像是一种混合了审视、好奇与难以完全掩饰的优越感的复杂信号。
“听闻温师妹重伤初醒,为兄特来探望。师妹此次秘境之行,可谓九死一生,实在令人扼腕。”赵溟步入室内,语气温和,目光却迅速而仔细地扫过温雅苍白的面色和虚弱的姿态,像是在评估一件受损的物品。“师尊赐下的五行蕴灵丹,可还合用?”
“有劳二师兄挂心。”温雅支撑着坐起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气弱,微微颔首,“丹药甚好,只是师妹修为低微,道基受损,恐难迅速见效,辜负师尊与师兄厚望了。”她一边应对,一边以入微神识细致分析着赵溟的灵力属性——精纯的火木双系,炼丹的上佳资质,其灵力运转模式透着一股传统丹道大师特有的、近乎完美的圆融感,但也因此……缺乏变化。
“师妹过谦了。”赵溟笑了笑,自行在桌旁坐下,看似随意地提起,“说起来,师妹在那绝境之中,竟能临阵推演出那般精妙的阵法,助萧师弟破局,实在是……惊才绝艳。不知师妹于阵法一道,竟有如此深厚的造诣?可是另有机缘?”
试探来了。温雅心中明了,对方真正感兴趣的不是她的伤势,而是她力量的来源。她垂下眼睫,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师兄谬赞。哪有什么机缘,不过是绝境之下,被逼无奈,将平日所学的一些粗浅五行生克之理与数据推演之法,强行拼凑尝试罢了。其中大半细节,如今回想已是模糊,更是险之又险,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实不足为外人道也。”她巧妙地将“天才”归结为“被逼无奈”和“拼凑”,并将核心推演过程定义为“模糊”,堵住了对方深究的路径。
赵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被另一种兴趣取代:“数据推演?师妹总是提及此法。为兄愚钝,一直难以领会其中精妙。炼丹之道,讲究的是火候、药性、君臣佐辅的心领神会,乃是千百年来前辈先贤的经验与感悟结晶。师妹一味追求数据量化,岂非舍本逐末,失了丹道的‘灵性’?”
他的话语依旧温和,却已然带上了一丝丹道理念上的质疑与挑战。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之争。
温雅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师兄所言甚是,经验与感悟自是根基。然,师妹以为,‘灵性’并非虚无缥缈之物。火候温差、药力融合速率、灵力共振频率……这些为何不能是一种更精确的‘数据’?心领神会或许能成就一位丹道大师,但若能明晰其内在规律,或可让更多弟子少走弯路,甚至……复现乃至超越前人之丹。”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却透着一股基于绝对理性的自信,“便如那振频凝丹法,初期亦是艰难,然掌握其数据规律后,成丹率与品质的提升,师兄应是知晓的。”
赵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振频凝丹法正是他心中一根刺,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却又确实有效的“异端”。他沉默片刻,忽然换了个话题:“听闻师妹昏迷时,还绘制了一卷兽皮笔记,记录了诸多所见所闻?不知其中,可有与丹道相关之处?譬如……上古丹方或灵植记载?”他终于露出了另一重来意——对那卷笔记,或者说对可能存在的上古丹道传承的兴趣。
“让师兄失望了。”温雅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惋惜,“那笔记上所记,多是环境险恶、魔族形态以及逃生所需的阵法结构推演,仓促之间,保命尚且不及,实在无暇顾及丹道。即便偶有涉及灵植,也是记录其蕴含的混乱魔气与毒性,并无药用价值。”她再次将对方的期待引向虚无。
赵溟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虚弱,直抵神魂深处。片刻后,他眼底深处那一丝灼热的好奇与期待缓缓冷却,终是没发现任何破绽。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公式化,却比之前更显疏离:“原来如此,倒是可惜了。既如此,师妹便好生休养吧。丹道之论,待师妹康复,你我再细细切磋。”他起身告辞,姿态依旧优雅,但离去时的背影,却比来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凝。
送走赵溟,温雅缓缓松口气。这场暗藏机锋的谈话,比应对刑堂长老更耗心神。就在赵溟离去,心神因试探未果而略显躁动的瞬间——她清晰地感知到,一抹极淡的、属于另一种阴冷气息的神识,曾短暂地与赵溟的心神波动有过一瞬极其隐秘的交织,随即各自分开,仿佛只是无意间的碰撞。
“果然……” 温雅眼中寒光一闪。护腕残存的监控模块捕捉到了那瞬间的交汇。是吴管事!他竟像嗅到腥味的豺狼,精准地捕捉到了赵溟心神波动的瞬间进行窥探?还是说……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我更未知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她警惕性骤升。吴管事在宗内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若能说动(或利用)一位峰主亲传弟子,其能造成的麻烦将远超预期。赵溟的来访,无论其本意如何,客观上已然成了吴管事试探的工具。
她立刻重新评估局势。吴管事的标记失败,并未让他放弃,反而可能促使他改变了策略,试图借助或利用其他力量。而赵溟,无论是因为丹道理念之争,还是出于对师尊偏心的嫉妒,或是对上古传承的贪念,都显然对她抱有潜在的敌意,极易被利用。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温雅深吸一口气,神识沉入储物袋,掠过那几株星髓草。此物能量过于庞大,现在使用无异于引爆自身。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萧云澜送来的那枚“剑魄凝元丹”上。
“属性虽不完全相合,但其蕴含的精纯元气与凛冽剑意,或可一用……”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她需要炼制一样东西,一样能主动出击,至少能让她在下次危机来临时,拥有一次反击或制造混乱机会的东西。
她取出那枚剑魄凝元丹,又找出了几样先前剩下的、看似不起眼的辅助材料——一些具有极强能量传导性和不稳定性的晶石粉末,以及一小瓶能够压缩、束缚能量的“凝胶草”汁液。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指尖腾起一簇微弱却无比稳定的火苗——这是她目前能精确控制的极限灵力。
她要利用这枚金丹级丹药的部分能量,结合她对能量频率和结构的理解,制作一枚……一次性的、“特殊”的符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