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晃晃悠悠地往前，苏未曦的肚子像是吹足了气的气球，一天比一天壮观。
孕后期的不适感也愈发明显，腰酸、脚肿、尿频，轮番上阵。
但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陆夜北那堪比柳下惠的定力，以及这定力背后显而易见的辛苦。
自从上次“刷题”事件后，陆夜北像是给自己上了道紧箍咒。
平时搂搂抱抱还算正常，可一旦涉及到亲吻，哪怕只是浅尝辄止的触碰，他都能瞬间绷紧全身肌肉，然后找各种借口迅速撤离现场——不是去书房处理“紧急邮件”，就是去厨房检查“汤炖好了没”，实在没借口，就干脆去阳台“透透气”。
这天晚上，苏未曦洗完澡，穿着宽松柔软的孕妇睡衣靠在床头看育婴书。
陆夜北洗漱完，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另一本财经杂志。
卧室里灯光温暖，气氛安宁。
苏未曦看着书上关于新生儿抚触的图解，心里软乎乎的，下意识就往陆夜北那边靠了靠，脑袋枕在他肩膀上，指着书上的图片说：“你看，等宝宝出来，我们也要这样给他做抚触，听说对宝宝发育好。”
陆夜北“嗯”了一声，目光从杂志上移开，落在她手指的地方，眼神柔和。
他身上刚沐浴过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很好闻。
苏未曦仰起头，想跟他讨论一下哪种婴儿按摩油更好，嘴唇无意间擦过了他的下颌。
就这么一个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陆夜北的身体却猛地一僵，拿着杂志的手指骤然收紧，纸张边缘都被捏出了褶皱。
苏未曦明显感觉到他肩膀的肌肉瞬间硬得像石头。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他骤然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像是瞬间点燃了两簇暗火，灼热得烫人，但他紧紧抿着唇，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硬生生地将头偏开了一些，避开了她的视线。
“怎么了？”苏未曦下意识地问，心里有点纳闷，自己没干什么呀？
陆夜北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带着克制的沙哑：“没事。”他放下杂志，动作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我去看看周时砚发的项目报告处理完没有。”
又是这招。
苏未曦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嘟囔：“又是项目报告……陆夜北，你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怎么天天半夜有紧急报告？”
走到门口的陆夜北脚步一顿，背影更显僵硬，却没回头，拉开门径直出去了。
苏未曦看着关上的房门，叹了口气，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她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小声跟宝宝告状：“宝贝，你看你爸爸，现在连亲一下都不敢了，妈妈是不是没有魅力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用力踢了一脚，正好踹在她的肋骨下方，疼得她“嘶”了一声。
“哎哟，你个小坏蛋，跟你爸一伙的是不是？”苏未曦揉着被踹的地方，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儿，陆夜北还没回来。苏未曦放下书，打算出去找他。刚打开卧室门，就听到书房里传来压低的、带着烦躁的声音。
“……对，数据重新核对，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最终版放在桌上……不管他们有什么意见，按我之前定的方案执行……”
他的语气听起来比平时更冷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气。
苏未曦知道，他这肯定不是真的为了工作，纯粹是借着训人来转移注意力，平息体内那股躁动。
她没进去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回来时，书房的门开了一条缝，她看到陆夜北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言的紧绷。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苏未曦默默退回卧室。她算是看明白了，孕后期的陆先生，简直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而引线，就是她不经意间的任何亲密接触。
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第二天是例行产检的日子。
陆夜北照例推了所有安排，亲自陪她去医院。车上，他依旧细心周到，帮她系安全带，调整座椅角度，递上温热的保温杯。
但全程都尽量避免与她的肢体接触，连眼神对视都显得有些刻意闪躲。
苏未曦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忍不住想逗逗他。她故意把手放在中间扶手上，一点点往他那边挪。
陆夜北的目光直视前方，仿佛在全神贯注地开车，但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些。
苏未曦的手指终于碰到了他的手背。
只是一瞬间的接触，陆夜北就像被电到一样，猛地将手缩了回去，放到了方向盘的另一侧。
苏未曦：“……”至于吗？
她撇撇嘴，收回手，有点小郁闷地看向窗外。心里盘算着，等这小家伙出来，一定要好好“补偿”一下这位忍功日益精进的陆先生。
到医院，做完一系列检查，医生看着报告，笑容和蔼：“宝宝发育得很好，胎位也正，就是个头不小，估计生的时候妈妈要辛苦一点了。目前已经三十八周，随时可能发动，家属要准备好哦。”
陆夜北站在一旁，神情专注地听着，眉头微蹙：“医生，她最近腰酸和脚肿比较厉害，有没有什么办法缓解？”
医生又叮嘱了一些孕晚期的注意事项和临产征兆，最后笑着说：“爸爸也别太紧张，放轻松点。这段时间可以适当散步，有助于顺产。”
从诊室出来，陆夜北的脸色更凝重了，仿佛即将上战场的人是他。
回去的路上，他比来时更加沉默。
苏未曦试图活跃气氛，扯了扯他的袖子：“医生都说宝宝很好了，你别板着脸嘛。”
陆夜北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停留片刻，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到家后，陆夜北直接钻进了书房。
苏未曦以为他又去“处理紧急报告”了，结果没过半小时，他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纸，表情严肃地递给她。
苏未曦接过来一看，差点笑出声。
标题是《临产前应急预案 V3.0》，下面罗列了十几条，包括但不限于：宫缩开始时如何计时、破水后采取何种姿势、去医院的最佳路线（分时段、分路况详细标注）、待产包放置位置（每个包里的物品清单附后）、医院对接人联系方式（从主任医师到护士长到保安队长）……
“这……V3.0？”苏未曦指着版本号，哭笑不得，“前面还有V1.0和V2.0？”
“嗯。”陆夜北一脸理所当然，“根据医生每次的产检建议和最新情况在持续更新优化。”
他拿过那张纸，指着其中一条，“这里，我增加了一个备选方案，如果主路线拥堵，从高架下辅路绕行，虽然多两个红绿灯，但避开施工路段，整体时间更可控。”
苏未曦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那点好笑变成了满满的动容。
她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夜北，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医生都说我很正常，宝宝也很好。你看别的孕妇，很多都是到了日子自己去医院就生了。”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陆夜北反手握紧她的手，力道有些重，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坚持，“任何意外都不能发生在你身上。”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薄茧，紧紧包裹着她的手。
苏未曦能感觉到他细微的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极力压抑的、混杂着担忧和期待的紧绷。
她不再劝他，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声说：“好，都听你的。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陆夜北低下头，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手臂环住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肚子，将她圈在怀中。这是一个纯粹给予安全感的拥抱。
苏未曦安心地窝着，过了一会儿，困意袭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困了？去睡会儿。”陆夜北低声说。
“嗯。”苏未曦点点头，仰起脸，习惯性地想索要一个午安吻。
她的嘴唇刚凑过去，陆夜北的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仰了一下，避开了。
气氛瞬间有点尴尬。
苏未曦的动作僵在半空，眼神黯淡了一下，默默低下头。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克制，但接连被“拒绝”，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委屈。
陆夜北看着她瞬间低落的神情，喉结滚动，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和懊恼。他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重新低下头，极快极轻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真的只是碰了一下，比羽毛拂过还要轻，停留时间不超过半秒。
然而，就这么一下，陆夜北的呼吸瞬间就粗重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猛地直起身，拉开距离，声音绷得紧紧的：“去睡吧。”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再次走向书房的方向。这次连“看报告”的借口都省了。
苏未曦看着他仓促的背影，摸了摸自己似乎还残留着他短暂触碰的唇瓣，心里五味杂陈。
这孕后期……对陆夜北来说，简直是场酷刑。亲两口就不得了，能要他半条命似的。
她叹了口气，扶着腰慢慢走回卧室。躺下后，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家伙有力的胎动，思绪渐渐飘远。
医生说她随时可能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像夜北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
她想起之前和陆清清闲聊，陆清清信誓旦旦地说：“未曦，我看你这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儿子！像我哥，以后又是个能招蜂引蝶的冰山帅哥！”
当时她只当是玩笑，现在却忍不住认真想起来。
如果是儿子……好像也不错。像夜北一样高大挺拔，外表冷峻，内心却温柔……
想着想着，苏未曦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陆夜北，绷着小脸，眼神酷酷的，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等她醒来，窗外已是夕阳西下。她摸着肚子，心里忽然充满了坚定的期待。
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她和夜北的宝贝。
不过……如果真是个儿子，好像也挺好的。至少，能分散一下他爸爸那过剩的“保护欲”和……“克制力”吧？
苏未曦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提前给未出生的“小冰山”准备些蓝色的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