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探照灯像惨白的巨眼扫过江面，王磊贴着防波堤的混凝土墙快速移动，鞋底踩碎的贝壳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的货轮正在鸣笛，悠长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掩盖了他急促的喘息。手机屏幕上，陌生短信的 “光头强” 三个字像根刺扎在眼底 —— 他认出那包工头的外号就是光头强，在工地时听工人私下里叫过。
防波堤尽头的仓库区亮着刺眼的灯光，赵虎的卡车就停在三号仓库门口，几个穿黑背心的打手正从车上往下搬纸箱，看尺寸正是装账本的铁皮箱。王磊看见光头强站在仓库门口抽烟，金链子在灯光下泛着俗气的光，手里把玩着把折叠刀，刀刃开合的声音隔老远都能听见。
“动作快点！” 光头强的粗嗓门压过海浪声，“张彪的船还有半小时到，误了时辰你们都得去江里喂鱼！”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正好落在赵虎的皮鞋旁，赵虎却不敢作声，只是点头哈腰地指挥工人。
王磊躲在集装箱后面，数了数打手的数量 —— 七个，加上光头强和赵虎，一共九个人。他摸了摸后腰的消防斧，又看了看怀里的手机，照片和视频都还在，但要拿到账本，必须得想办法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仓库旁边的油罐区突然传来狗叫声，是码头的巡逻犬。王磊灵机一动，捡起块石头扔向油罐之间的缝隙，“哐当” 一声脆响，巡逻犬的吠叫声立刻变得狂躁，铁链拉扯的声音和守卫的呵斥声传来。
“去看看怎么回事！” 光头强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两个打手过去查看。趁着他们转身的空档，王磊像狸猫般窜到卡车后面，抓住最后一个纸箱的边缘，用力往集装箱后面拖。纸箱很重，里面的账本哗啦啦作响，差点惊动旁边的工人。
“谁在那儿？” 赵虎突然回头，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王磊赶紧躲到卡车底下，光柱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停留片刻，赵虎骂骂咧咧地嘟囔：“妈的，什么东西吓我一跳。”
等脚步声远去，王磊从车底爬出来，抱着纸箱钻进集装箱的夹缝。打开纸箱，里面果然是账本，厚厚的十几本，封面上写着 “危房改造项目收支明细”。他快速翻看，发现其中不仅记录着钢筋的猫腻，还有虚报工人工资、伪造材料清单的证据，每笔假账后面都有光头强和赵德发的签字。
最让他心惊的是最后一本账，里面贴着张银行转账记录，收款方是审计组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金额高达二十万，转账附言写着 “咨询费”。王磊赶紧用手机拍下这页，心里凉了半截 —— 审计组里竟然有内鬼！
“找到了！在这儿！” 头顶突然传来赵虎的尖叫。王磊猛地抬头，看见赵虎正趴在集装箱顶上往下看，打手们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抓起账本就往油罐区跑，怀里的账本哗啦啦掉了几本，被追上来的打手捡个正着。
“抓住他！” 光头强的吼声在身后炸响，折叠刀的寒光在灯光下一闪而过。王磊冲进油罐之间的狭窄通道，这里只能容一人通过，后面的追兵暂时被挡住。油罐壁上结着厚厚的白霜，蹭得他胳膊生疼，浓烈的汽油味呛得他几乎窒息。
通道尽头是道铁丝网，王磊用消防斧劈开个缺口钻过去，发现自己跑到了码头的维修区，几艘破旧的渔船正停在岸边，桅杆在风中摇晃，像干枯的手指指向天空。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光头强的咒骂声清晰可闻：“小杂种，看你往哪跑！”
王磊跳上艘渔船，在船舱里翻找能用的武器，摸到个生锈的鱼叉。他转身时，正好看见光头强爬上船，折叠刀直指他的胸口：“把账本交出来，再把手机里的东西删了，我给你十万块，让你滚出临江村永远别回来。”
“你觉得我会信你？” 王磊握紧鱼叉，注意到光头强的金链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只要用力一拽就能勒住他的脖子。海浪拍打船身的摇晃让两人都有些站立不稳，船舱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照亮彼此眼里的凶狠。
“不信？” 光头强从口袋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扔在王磊脚边，“这里是五万，先给你当定金。剩下的五万，等你删了东西就给你。” 信封摔开的瞬间，红色的钞票露了出来，在灯光下泛着诱惑的光。
王磊的目光在钞票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光头强身后 —— 赵虎带着打手已经爬上船，正慢慢围过来，手里的钢管在船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知道这是缓兵之计，但还是弯腰去捡信封，就在手指触到钞票的瞬间，突然将鱼叉刺向光头强的大腿。
“啊！” 光头强惨叫着后退，金链子从领口滑出来。王磊顺势抓住链子，用力往怀里拽，光头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王磊骑在他身上，将折叠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们退后！”
打手们都愣住了，赵虎举着钢管不敢上前。光头强疼得满头大汗，却依旧嘴硬：“小杂种你敢动我，张彪不会放过你的！” 王磊加大手上的力度，刀刃割破皮肤，渗出血珠：“我数到三，要么让他们走，要么你就去见阎王！”
“退…… 退下去！” 光头强终于服软。赵虎不甘心地挥挥手，打手们骂骂咧咧地退回码头，但都没走远，在岸边形成包围之势。王磊捡起地上的信封塞进怀里，又把账本捆在背上，拽着光头强的金链子往船尾退。
“你到底想怎么样？” 光头强的声音带着颤抖，大腿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船板。王磊指着岸边的摩托艇：“把钥匙给我，送我到对岸，不然咱们同归于尽。” 他注意到摩托艇上有个红色的救生衣，上面印着码头管理处的标志。
光头强掏出钥匙扔过来，眼神却藏着阴狠：“你以为跑得了吗？审计组的李组长是我们的人，你就算拿到证据也没用。” 这句话印证了王磊的猜测，他冷笑一声：“是不是没用，你说了不算。”
就在王磊准备押着光头强下船时，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照亮夜空。光头强的眼睛突然亮了：“是张彪的人来了！他带了警察！” 王磊心里一沉，看见码头入口处驶来几辆警车，下来的警察却径直走向赵虎，显然是一伙的。
“现在你插翅难飞了！” 光头强突然挣脱王磊的控制，翻身跳进海里。王磊想去追，却看见赵虎带着打手再次上船，这次他们手里拿着手铐，显然是想假惺惺地 “执法”。
“警察！他袭警拒捕！” 赵虎对着警笛大喊，仿佛王磊手里的刀是警察的。王磊知道不能硬拼，抓起账本跳进海里，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他拼命往对岸游，身后传来枪声，子弹在身边溅起水花。
游到对岸的芦苇丛，王磊已经冻得浑身发紫。他躲在芦苇深处，看着警船在江面上搜索，警笛声渐渐远去。怀里的账本被海水浸湿，字迹变得模糊，但关键的几页照片都存在手机里。那个装钞票的信封也湿透了，钞票糊在一起，散发着油墨和海水的混合气味。
他在芦苇丛里找到条废弃的小船，里面有件渔民留下的旧外套。穿上外套时，发现口袋里有个东西硌着 —— 是支录音笔，看起来很新，像是刚被人落下的。王磊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审计组那个戴眼镜的李组长：“光头强，把账本处理干净，林羽那边我会盯着，她要是敢查下去，就让她跟王会计一个下场。”
林羽？王磊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想起来了，是市纪委派来的督查员，上周在村里见过一面，穿着朴素的夹克衫，不像其他干部那样摆架子，当时她还向奶奶打听扶贫款的事。
录音笔里继续传来声音，是光头强的回答：“放心吧李组长，那丫头片子要是识相就赶紧滚，不然我让她永远留在临江村。” 接着是李组长的笑声：“别搞出人命，最近查得紧，找个理由把她调走就行。对了，王磊那小子……”
录音突然中断，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王磊握紧录音笔，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 林羽是纪委的人，肯定可靠。他想起林羽临走时留的电话号码，说有问题可以找她。现在看来，她很可能已经发现了审计组的猫腻，只是还没找到证据。
远处的江面上传来马达声，是张彪的快艇。王磊赶紧把录音笔藏进外套夹层，推着小船往芦苇深处划。他知道现在必须找到林羽，把账本和录音笔交给她，这是揭露所有阴谋的最后希望。
小船划过芦苇荡，惊起一群水鸟。王磊回头看向码头，仓库区的灯光依旧刺眼，光头强正被手下抬上救护车，赵虎在岸边对着电话怒吼，看口型像是在骂他跑了。江风吹来，带着咸腥的气息，王磊握紧船桨，朝着市区的方向划去。
他摸了摸怀里湿透的钞票，又看了看夹层里的录音笔，心里清楚，真正的反击即将开始。而那个叫林羽的督查员，很可能就是这场反击的关键。只是他不知道，林羽此刻也正处在危险之中，李组长的黑手已经悄悄伸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