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姥送出“安魂石”的消息,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迅速在部落核心层传开。这最后一道障碍的消除,使得围绕在陈紫嫣身边的关怀与呵护,变得更加理所当然、密不透风。
如果说之前狮岭的保护还带着些新手父亲的笨拙与紧张,那么现在,这份呵护已然升级为一项由整个部落协同执行的、最高优先级的“战略任务”。
首领大屋几乎成了部落的“禁地”。狼啸调整了巡逻路线,确保大屋周围时刻有精锐战士值守,任何不必要的喧哗都会被立刻制止。熊青云更是直接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熊族战士,像两尊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在大屋门口,除了狮岭、蛇毅和少数几个负责送餐的雌性,其他人未经允许,连靠近都要被瞪上几眼。
屋内,陈紫嫣的活动范围被狮岭严格“规划”了。从床榻到窗边的软榻,再到门口的小片区域,是她被允许的“安全活动区”。想出去散步?可以,但必须由狮岭亲自陪同,且仅限于大屋后方那个被精心打理过的小院子,时间不得超过半小时。
“狮岭,我真的觉得好多了。”陈紫嫣无奈地看着亦步亦趋的伴侣,尝试着争取一点自由,“蛇毅也说,适当走动有利于生产。”
狮岭眉头紧锁,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扫过,那里仿佛承载着他所有的软肋。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坚定:“院子里空气好,晒晒太阳就够了。外面石子多,万一滑倒……不行。”
陈紫嫣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担忧,知道在这件事上,她很难说服这头固执的雄狮。她叹了口气,只能接受这份甜蜜的“囚禁”。
狐金送来的巫姥的“安魂石”,被狮岭亲自用最柔软的细皮绳串好,戴在了陈紫嫣的脖颈上。石头触感温润,贴着皮肤,确实带来一种奇异的宁静感,连孕中偶尔的烦躁似乎都平息了不少。狮岭对此十分满意,对巫姥的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
除了行动上的限制,生活上的照料更是细致到了极致。
每日的饮食成了部落的头等大事。羊草婶带着厨房的雌性们,恨不得将毕生所学(以及从陈紫嫣那里学到的新花样)都用在为神女夫人准备膳食上。熊青云狩猎队猎到的最鲜嫩肥美的猎物部位,总是第一个被送到厨房;兔朵朵和鹿小苔会精心挑选农田里长势最好、最新鲜的块茎和野菜;甚至连蛇毅,也定期送来他根据陈紫嫣体质调配的、味道古怪但效果据说很好的安胎药膳。
然而,随着孕期推进,陈紫嫣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明显的变化。最让她困扰的,是口味变得极其挑剔和古怪。往日觉得鲜美的肉汤,如今闻到那股油腻味就忍不住反胃;烤得焦香的兽肉,吃在嘴里也只觉得腥膻难忍。
这天中午,羊草婶兴冲冲地端来一碗熬煮了半天的、奶白色的骨汤,里面还特意加了能补气血的红色草根。
“夫人,快趁热喝了,最是滋补!” 羊草婶满脸期待。
陈紫嫣刚接过陶碗,一股浓烈的肉腥气混合着草药的苦涩味直冲鼻腔,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不适,将碗推开,脸色有些发白:“抱歉,羊草婶,我……我实在喝不下。”
羊草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着几乎没动过的汤,眼中满是失落和惶恐:“是……是味道不好吗?夫人您想吃什么?我再去重新做!”
守在旁边的狮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是对羊草婶,而是对陈紫嫣那明显不佳的胃口感到焦虑。他上前一步,揽住陈紫嫣的肩膀,声音带着压抑的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蛇毅!快去叫蛇毅!”
陈紫嫣连忙拉住他:“别!我没事,就是……就是突然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油腻的东西。” 她看着羊草婶惶恐的样子和狮岭紧蹙的眉头,心中既无奈又有些歉然。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她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解决,否则不仅自己难受,也会让身边关心她的人更加紧张。
她努力回忆着前世关于孕早期反应的模糊知识,以及系统知识库里零星的记载,迟疑地开口道:“我……我好像有点想吃点……酸的东西?”
“酸的?” 狮岭和羊草婶都愣住了。兽世食物匮乏,调味基本靠盐和食物本身的味道,酸味并不常见,甚至在一些部落观念里,酸味代表着腐败和不祥。
“对,酸的。” 陈紫嫣肯定地点点头,那种渴望一旦被说出,就变得异常清晰,“比如……那种青色的、还没熟透的果子?或者,有没有什么味道比较酸的野菜?”
羊草婶努力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林子东边好像有一种野莓,个头很小,青的时候能酸掉牙,熟了倒是挺甜,平时没人摘那个……”
“就去摘那种!” 陈紫嫣眼睛一亮,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刺激唾液分泌的酸味。
狮岭虽然对“酸”这种东西能否吃持怀疑态度,但看到陈紫嫣眼中难得的渴望,立刻对门口的守卫下令:“去!立刻去东边林子,找那种青色的小野莓!多摘些回来!”
命令被迅速执行。不到一个时辰,一兽皮袋青涩的小野莓就被送到了陈紫嫣面前。她拿起一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顿时,一股极其强烈的、纯粹的酸味在口腔中炸开,刺激得她五官都微微皱起,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来。然而,预想中的不适并没有出现,反而那种反胃的感觉被这强烈的酸味奇迹般地压了下去!
“就是这个!” 陈紫嫣惊喜地说道,又接连吃了好几颗,虽然酸得龇牙咧嘴,但胃口却仿佛被打开了。
狮岭和羊草婶看着她吃得“痛苦”却又满足的样子,面面相觑,既感到不可思议,又大大松了口气。能吃下东西就好!
解决了胃口问题,陈紫嫣的思维也活跃起来。光吃酸野莓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东西太酸,吃多了也伤胃。她看着那一袋野莓,忽然想起了什么。
“羊草婶,你刚才说,这种野莓熟了之后是甜的?”
“是啊夫人,熟透了是红紫色的,很甜,就是不禁放,容易烂。”
甜……容易烂……陈紫嫣脑中灵光一闪!
“那我们能不能……在它成熟的时候,把它熬煮成果酱?”她尝试着解释,“就是把成熟的野莓捣碎,加一点点水,放在陶锅里慢慢熬,熬成粘稠的、甜甜的酱。这样既能保存很久,平时吃肉或者吃土根饼的时候,蘸着吃也能改善口味!”
“熬煮……果酱?” 羊草婶再次被神女夫人新奇的想法震惊了。把果子熬成酱?这又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但有了之前水渠、陶器、集市等等成功的先例,她对陈紫嫣的话有着盲目的信任。
“好!等这批野莓熟了,我就按夫人说的试试!” 羊草婶干劲十足地应下。
狮岭看着陈紫嫣因为想到新点子而焕发出光彩的脸庞,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纵容与爱意。
“你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他低声道,“只要你能舒服些,开心些。”
无微不至的关怀,有时是行动的限制,有时是食物的堆砌,但在此刻,化为了对她哪怕最微小意愿的尊重与满足。
陈紫嫣感受着脖颈上安魂石的温润,口中野莓的酸涩,以及身边伴侣毫无保留的支持,心中那一点点因被过度保护而产生的烦闷,也悄然消散了。
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也承载着整个部落沉甸甸的爱与期望。
这份关怀,或许密不透风,却源自最深的爱。
而她,也在这爱的包围中,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母亲,如何平衡被守护与保持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