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能带来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陈寻心中漾开圈圈涟漪。流云坊市,云雾山悬崖……那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也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之一。上古自然传承之事,他从未对任何人细说,如今竟有人刻意打听?
是拜心教贼心不死,顺着秘境中“道种”的线索追查到了他的根脚?还是另有一股未知的势力,也对那上古传承产生了兴趣?
陈寻面色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寒芒。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早已料到身份暴露后会引来麻烦,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且直指他道途的源头。
“可知打听之人的具体样貌、修为?”陈寻问道。
朱能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坊市熟人传来的描述:“据说是几个生面孔,修为不高,都在炼气中后期徘徊,穿着普通,像是散修。但他们打听得很细,不止问了悬崖位置,还问了师兄你当年在百草阁时的一些琐事,以及……偶尔是否会去悬崖那边徘徊。”
炼气期散修?陈寻眉头微蹙。若真是拜心教,派来的不该是这种小角色。是障眼法?还是……另有其人?
“我知道了。”陈寻点头,取出几瓶适合炼气期服用的丹药递给朱能,“此事你做得不错,这些丹药拿去修炼。继续留意坊市动向,但有异常,及时报我。”
朱能喜滋滋地接过丹药,连连保证:“师兄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坊市盯得死死的!”
打发走朱能,陈寻沉吟片刻,并未立刻采取行动。他如今是道子,身份敏感,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贸然前往流云坊市,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他心念一动,取出一枚寻常的传讯玉符,烙印下一段信息,随后激发。玉符化作一道微光,悄无声息地没入虚空,直奔百草阁周掌柜而去。周掌柜于他有恩,且久居流云坊市,人脉广阔,由他暗中探查,最为稳妥。
处理完此事,陈寻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宗门。改良丹方带来的影响仍在持续发酵,每日都有大量弟子尝试炼制新丹方,成功率与药效的提升有目共睹,陈寻在低阶弟子中的声望如日中天。甚至有一些困于瓶颈多年的外门弟子,因丹药效果提升而得以突破,对他更是感恩戴德。
这一日,陈寻正在洞府内推演如何将星辰之力更圆融地融入“青丝丹法”,洞府外的禁制被触动了。
来者是林轩。
经过秘境并肩作战与丹方风波,林轩对陈寻的态度已然彻底转变,少了昔日的争强好胜,多了几分真诚的敬佩。
“陈师兄。”林轩拱手一礼,神色间带着一丝复杂,“家师……想请师兄过丹霞峰一叙。”
丹霞峰峰主相邀?陈寻目光微动。自他成为道子,丹霞峰一直颇为沉寂,此刻相邀,意欲何为?是缓和关系,还是另有所图?
“峰主相邀,不敢推辞。”陈寻神色不变,坦然应下。
随着林轩来到丹霞峰。与百草峰的清幽自然不同,丹霞峰处处可见人工雕琢的痕迹,亭台楼阁,丹房林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一丝火气。
峰主大殿内,丹霞峰峰主,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老者(赵乾),端坐于主位。见到陈寻,他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陈师侄来了,坐。”
“谢峰主。”陈寻依言坐下,不卑不亢。
赵乾打量了陈寻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随即笑道:“师侄如今贵为道子,更是献出改良丹方,惠及全宗,实乃宗门之幸。我丹霞峰专研丹道,对此更是感佩不已。”
“峰主过誉,分内之事。”陈寻平静回应。
“呵呵,师侄过谦了。”赵乾干笑两声,话锋一转,“听闻师侄于丹道一途,别有造化,那‘青丝丹法’更是精妙绝伦。不知师侄可愿与我丹霞峰交流一二?我峰藏有诸多上古丹方孤本,或可与师侄共同参详,扬我青岚丹道。”
陈寻心中了然,原来是想以丹方孤本为饵,探听他“青丝丹法”的奥妙,甚至可能想借此找出他传承的跟脚。他神色不变,婉拒道:“峰主厚爱,弟子感激。只是弟子所学浅薄,‘青丝丹法’尚在摸索之中,恐难登大雅之堂,不敢贻笑大方。且弟子近来修行遇有瓶颈,需静心参悟,恐无暇他顾,还望峰主见谅。”
他理由充分,态度谦逊,让人挑不出错处。
赵乾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呵呵笑道:“既如此,老夫也不强求。师侄若日后有暇,丹霞峰随时欢迎。”他又客套了几句,便端茶送客。
离开丹霞峰,林轩送陈寻出来,脸上带着些许歉意:“陈师兄,家师他……”
陈寻摆摆手,打断了他:“无妨,立场不同而已。林师弟,丹道之途,贵在纯粹,莫要被外物所扰。”他看得出,林轩心性不坏,且丹道天赋极高,不愿他因派系之争而误了道途。
林轩闻言,身体微微一震,沉默片刻,郑重拱手:“多谢师兄指点,林轩铭记。”
回到问道崖洞府不久,陈寻怀中的一枚玉符微微发热,是周掌柜回讯了。
神识探入,周掌柜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陈小友,确有几拨人在打听你旧事,看似散修,但行为蹊跷,不似寻常打听。老朽暗中查探,发现他们最终都与一个名为‘暗影阁’的地下组织有所接触。此组织行事隐秘,拿钱办事,背景不明。至于其背后主顾,暗影阁守口如瓶,难以探查。此外,坊市近期确有拜心教余孽活动的蛛丝马迹,但似乎与你之事并无直接关联。”
暗影阁?拿钱办事?陈寻目光一冷。看来,打听他根底的,并非拜心教,而是另一股藏在暗处的势力。会是谁?他自问除了拜心教,并未与其他势力结下如此需要追根溯源的深仇。
而且,拜心教余孽也在流云坊市出现……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小小的流云坊市,似乎正成为多方势力交织的漩涡中心。
他必须亲自去一趟了。并非以青岚道子的身份,而是以当年那个百草阁小厮的身份,悄然潜入,方能看清这潭浑水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心意已决,陈寻向师尊沐晚秋禀明缘由,只道心有所感,需回凡尘旧地历练一番,以求道心圆满。沐晚秋虽觉有些突然,但弟子修行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且陈寻如今修为已足可自保,便也未加阻拦,只嘱咐他万事小心。
次日,一道不起眼的青色遁光悄然离开青岚宗,向着流云坊市的方向而去。
陈寻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丹霞峰上,赵乾看着手中一枚刚刚收到的、来自未知源头的传讯玉符,脸上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容。
“云雾山……上古传承……果然有蹊跷。陈寻,你的秘密,老夫迟早会挖出来!”
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愈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