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五人急促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间回响。强行冲破乱石绝阵,又亡命奔逃了数十里,每个人都已是强弩之末。陈寻更是面色惨金,若非方晴和石坚一左一右搀扶着,恐怕早已倒下。他肋下的伤口虽经处理,但强行催动神识引动妖兽,以及最后时刻暴露气息的冒险,让他本就沉重的伤势雪上加霜,识海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反复穿刺,混沌道种也黯淡得几乎感知不到。
“快到了!前面就是落星涧!”苏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着即将抵达目标的振奋。她手中的明珠光芒指引着方向,前方传来隆隆的水声越发清晰。
穿过最后一片茂密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巨大的峡谷横亘在前,两侧山壁陡峭,如刀削斧劈。峡谷上方,夜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星辰”正从极高的天际缓缓飘落,融入下方奔腾咆哮的涧水之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溅起无数莹白的水花,将整个涧谷映照得如同白昼,美轮美奂,却又带着一种浩瀚而危险的压迫感。这便是落星涧,传闻中有天外星辰碎片坠入此地形成的奇观,涧水中蕴含着奇异的力量,非筑基以上修士难以长时间停留。
而在涧边一块平坦的巨岩上,一道素白的身影正静静伫立,衣袂在带着水汽的山风中微微飘动,清冷的目光如同寒星,正落在刚刚冲出灌木丛、狼狈不堪的五人身上。
正是沐晚秋。
看到她,苏萱等人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几乎要虚脱倒地。
“弟子苏萱(石坚、朱能、方晴),拜见沐真人!”四人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激动与敬畏。
陈寻也想行礼,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沐晚秋身形微动,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寻面前,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他。她伸出纤指,轻轻搭在陈寻的手腕上,一股精纯温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灵力瞬间涌入陈寻体内,流转一圈。
沐晚秋的眉头微微蹙起:“神魂损耗过度,经脉受损,还有阴煞之力残留……能撑到这里,算你命大。”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却让陈寻心中一暖。
她目光又扫过苏萱四人,见他们虽带伤但无性命之忧,微微颔首:“你们做得不错,先调息恢复。”
说罢,她袖袍一拂,数个玉瓶飞出,精准地落入每人手中。“此乃‘清霖丹’与‘养魂丹’,可助你们恢复伤势与神识。”
“多谢沐真人!”众人感激道,立刻服下丹药,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有金丹真人在此护法,他们终于可以彻底安心。
沐晚秋则亲自出手,一掌轻按在陈寻后背,精纯浩瀚的金丹灵力如同温润的泉水,涌入他干涸的经脉与识海,帮助他化解药力,驱除残留的阴煞,滋养受损的神魂。在这股力量的帮助下,陈寻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识海中的刺痛感也大大缓解,那枚黯淡的混沌道种仿佛久旱逢甘霖,重新焕发出微弱的生机光泽,旋转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丝。
约莫一炷香后,陈寻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腥气的浊血,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稳住了伤势,不再有崩溃之虞。
“多谢师叔。”陈寻再次郑重道谢。
沐晚秋收回手掌,神色平静:“说说吧,具体经过。”
苏萱作为队长,立刻将离开青鸾舟后,遭遇鬼面蚊、沼泽巨蛭、蚀魂迷雾、五行困龙阵以及刚才的乱石绝阵等一连串袭击,详细地汇报了一遍,尤其重点描述了陈寻在每次危机中的关键作用——识破陷阱、破阵、以及最后引动妖兽破局。
听着苏萱的叙述,沐晚秋清冷的眼眸中不时闪过一丝异彩,尤其是在听到陈寻以道韵模拟五行相克瓦解阴煞长矛,以及引导妖兽自破阵法时,她的目光在陈寻身上停留了许久。
“混沌道种……竟有如此妙用。”沐晚秋轻声自语,随即看向陈寻,语气带着一丝赞许,“你能不拘泥于形式,善用自身所长,于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这份悟性与机变,殊为难得。看来,乙木青冥池与万兽山脉的历练,让你成长了许多。”
陈寻恭敬道:“弟子侥幸,亦是诸位师兄师姐相助,方能脱险。”
沐晚秋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落星涧那奔腾的河水,语气转而凝重:“你们遇到的,是拜心教‘蚀影’中的精锐小队。其手段狠辣,配合默契,更携有蚀魂迷雾这等专伤神魂的邪物,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就是要将你们,尤其是陈寻,彻底扼杀于此。”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据宗门最新情报,拜心教在万兽山脉的活动日益猖獗,其一处重要分坛,可能就隐藏在此山脉深处。他们信奉所谓的‘混沌真神’,行事诡秘,擅长操纵心魔,侵蚀修士道基。陈寻,你凝聚的混沌道种,其气息与他们的‘混沌真神’之力既有相似之处,又有本质的不同,似乎对他们既有莫大的吸引力,又有一种天然的克制。这或许就是你被他们疯狂针对的原因。”
陈寻心中凛然,原来如此。自己这道种,竟成了邪教眼中的“香饽饽”和“眼中钉”。
“师叔,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苏萱问道。
沐晚秋眼中寒光一闪:“被动防御,绝非良策。既然他们敢伸手,那便剁了他们的爪子!我们在此休整一夜,明日一早,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众人都是一惊。
“不错。”沐晚秋语气决然,“根据你们擒杀那名坛主前搜魂得到的零星信息,结合宗门情报,我已大致锁定了他们一处可能的重要据点方位。明日,我们便去端了它!”
她看向陈寻:“你伤势未愈,明日行动跟紧我,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再强行出手。你的道种,或许在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是,师叔。”陈寻应道。
是夜,众人在落星涧边,沐晚秋布下的简易禁制内休整。有了金丹真人的庇护,加上药力化开,每个人的状态都在快速恢复。
陈寻盘坐在靠近涧水的一块岩石上,听着耳边隆隆的水声,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星辰”,心神渐渐沉静下来。他内视着体内那枚缓缓旋转、努力汲取着沐晚秋残留灵力与丹药之力恢复的混沌道种,心中对明日之行,既有警惕,也有一丝期待。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