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炼制出上品回气丹,并未让陈寻在丹室内过多停留。他清晰地感受到林轩那如芒在背的目光,以及丹室内其他弟子态度微妙的变化——轻视少了,探究与敬畏多了。但他心知,这短暂的平静之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果然,数日后,当陈寻准备尝试炼制另一种常用丹药“化瘀丹”时,麻烦便找上门来。
化瘀丹的主药是“血竭藤”,辅以“白芷粉”与“清心花”调和其燥烈药性。陈寻如常领取了药材,回到石台前准备处理。
然而,当他拿起那截暗红色的血竭藤时,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眉头微蹙。青木诀意自发流转,一股远比寻常血竭藤更加爆烈、灼热的药性反馈而来,其间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和谐的躁动。
“这血竭藤……不对劲。”陈寻心中警觉。他仔细观察,发现这截藤蔓的颜色比正常的要更深,近乎紫红,且表皮隐隐有细微的、不自然的焦黑斑点。若非他对草木药性有着超凡的感知,绝难发现这等细微差别。
“里面混入了‘赤阳果’的汁液……”陈寻立刻判断出了缘由。赤阳果药性酷烈,常用于炼制某些虎狼之药,若与血竭藤同用,会使其药性变得狂躁无比,极难控制,在炼丹过程中十有八九会因药力冲突而炸炉,甚至反伤炼丹者!
他目光微转,瞥见不远处正假装专心控火,实则眼角余光一直锁定着自己的林轩,以及他身边那个刚才恰好也在药材存放处徘徊的跟班。
意图很明显,并非直接下毒,而是利用药性相克,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炼丹失败,最好还能受点轻伤,彻底坐实他“运气耗尽”、“不堪大用”的名头。
陈寻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并未声张,也没有去更换药材。若是之前,他或许会感到棘手,但如今他已成功炼制回气丹,对火候与药力融合的掌控更上一层楼,更是初步领悟了以自身生机引导、调和药性的法门。
“你想看我炸炉出丑?”陈寻心中暗道,“那我便让你看看,何为‘化腐朽为神奇’!”
他没有按照化瘀丹的丹方来处理这被动了手脚的血竭藤,而是将其单独置于玉碟之中。随后,他引动地火,却并未预热丹炉,而是以神识精准操控着一缕细小的火焰,如同绣花针般,小心翼翼地灼烧着血竭藤上那些焦黑的斑点。
滋滋——
一丝丝极其微弱的赤红色烟气从斑点处被逼出,散发出灼热的气息。这是被强行注入的赤阳果汁液精华。陈寻全神贯注,以青木诀意感知着血竭藤本体药性的变化,确保在驱除杂质的同时,不伤及其根本药力。
这一幕,看得不远处的林轩一愣。他在做什么?不开始炼丹,反而在……玩火?
待到所有异常斑点处理完毕,那截血竭藤的颜色变得均匀了不少,虽然药性依旧比正常的狂躁,但那股不和谐的躁动已然消失。
陈寻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炼制。他没有加入白芷粉和清心花这些用来中和燥烈的辅药,反而将处理过的血竭藤直接投入赤炎鼎中。
“他疯了不成?!”林轩几乎要脱口而出。不用辅药调和,直接炼制被赤阳果强化过的血竭藤?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地火升腾,陈寻的神色凝重无比。他几乎将青木诀意催发到极致,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丹鼎之内。那狂暴的药力在火焰的激发下,如同脱缰的野马,左冲右突。陈寻的神识则化作最柔韧的缰绳,以自身生机真气为缓冲,并非强行压制,而是引导着这股狂猛的药力,沿着一个玄妙的轨迹运转、压缩。
他的额头汗如雨下,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消耗巨大。赤炎鼎也开始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鼎壁变得滚烫通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认为炸炉在即。
然而,就在那狂暴的药力被压缩到极致,即将爆发的前一瞬,陈寻手法陡然一变,打出一道蕴含着枯荣意境的收丹法诀!
“凝!”
一声低喝,鼎身的震动戛然而止,灼热的红光瞬间内敛。鼎盖掀开,没有预想中的黑烟与焦糊味,反而有一股炽烈而精纯的药香弥漫开来!
只见三颗龙眼大小、通体赤红如血、表面却光滑如玉的丹丸,静静地躺在鼎底。丹药周围,甚至隐隐有热浪扭曲空气的异象。
这绝非化瘀丹!
陈寻取出丹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而炽烈的药力,心中明悟。此丹,或因赤阳果的意外加入,以及他独特的炼制手法,已然变成了一种全新的丹药,其药效更偏向于瞬间激发潜能,补充气血,附带一定的火系伤害,可称之为“烈阳丹”!
他拿起一枚烈阳丹,目光平静地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林轩,缓步走了过去。
“林师兄。”陈寻将丹药递到对方面前,语气淡然,“多谢师兄‘馈赠’的药材,让师弟我侥幸炼成了这‘烈阳丹’。此丹药性炽烈,于激斗中瞬间补充气血颇有奇效,想必正合林师兄这般……火气旺盛之人。若不嫌弃,还请笑纳,算是师弟的一点回礼。”
林轩看着那枚赤红丹药,感受着其中毫不掩饰的狂猛药力,脸上青白交错,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陈寻这番话,看似客气,实则句句戳心!他不仅识破了自己的阴谋,还将计就计,炼出了品质更胜一筹的丹药来回敬!
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必!”
说罢,再也无颜待下去,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了丹室,他那两个跟班也面面相觑,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丹室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弟子看向陈寻的目光,已经彻底变成了钦佩与敬畏。能以被做了手脚的药材,反手炼制出效果更强的丹药,这份对药性的理解与掌控力,已远超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陈寻收起烈阳丹,平静地清理丹炉。他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反而更加清醒,林轩的刁难不会就此结束。
但他无所畏惧。
他的道,在脚下,在鼎中,更在于这纷扰万象中,始终能看清本质、恪守本心的一念之间。
丹火不熄,道心弥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