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湖山庄一片静谧。主卧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沈熹微靠在床头,腿上摊着一本法学专着,心思却有些飘远。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许多细节都已落定,唯独一件事,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时不时搔刮着她的心尖——婚礼誓词。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陆北辰。他戴着细框眼镜,正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屏幕上幽蓝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显得冷静而疏离。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习惯用数据和逻辑构建世界的男人,会如何构建他的婚礼誓言。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北辰从屏幕上抬起头,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眼神转向她时,那份工作中的冷峻便悄然融化:“怎么了?还不睡?”
沈熹微合上膝头的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在想婚礼誓词。”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陆总……有没有开始打腹稿?”
陆北辰闻言,放下平板,侧过身面对她,深邃的眼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沈法官呢?作为掌控庭审节奏的人,对这种需要现场发挥的环节,应该胸有成竹吧?”
沈熹微被他将了一军,有些无奈地笑了:“正因为我习惯事先准备好一切,才对这种……感性的即兴表达,有点没底。”她处理过太多婚姻案件,听过无数动人的或伤人的话语,轮到她自己时,反而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陆北辰伸出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温热。他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稳。
“微微,”他低声唤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还记得我们签那份‘合作婚姻’协议的时候吗?”
沈熹微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那时他们泾渭分明,条款清晰,各自算计着得失。
“那时我以为,婚姻不过是一份需要共同遵守、利益最大化的长期契约。”他缓缓说道,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回那个彼此试探的起点,“我列出了所有的权利义务,规避了所有能想到的风险,唯独漏算了一项——”
他停顿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那两枚相依的戒指,眼神锁住她:“——漏算了我会不可控地爱上我的‘合伙人’,并且,心甘情愿地,将这份契约的期限,单方面修改为永久。”
他的语气平静,没有华丽的辞藻,甚至带着点他特有的、商业谈判般的逻辑感,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沈熹微的心湖,激起汹涌的波涛。他用他们最初关系的“契约”作为参照系,来定义他此刻的“爱”,这种对比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任何空泛的甜言蜜语都更加强烈和真实。
沈熹微的心跳骤然失序,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她看着他,灯光下,他深邃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认真和笃定。
“所以,”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温柔,“我的誓词,大概会围绕着这个‘重大漏洞’展开。比如,感谢这场意外的系统故障,感谢那份起初看来可笑的协议,最终让我明白,人生最值得的投资,是押注在你身上。并且,我单方面宣布,这份‘契约’,永不失效。”
他没有说出完整的誓词,只是勾勒了一个框架,一个独属于他们故事逻辑的框架。但这寥寥数语,已经让沈熹微的心软成了一汪春水。他将他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用他最熟悉的“契约”语言,巧妙地编织在了一起。
“你这算不算……提前剧透?”沈熹微声音微哑,带着笑意和感动。
“不算。”陆北辰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呼吸交融,“这只是……初稿讨论,征求合伙人意见。”
沈熹微忍不住笑了,眼泪却滑落下来。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说:“意见是……逻辑清晰,事实充分,情感真挚,准予通过。”
陆北辰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落,室内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和心跳声。誓词的“初稿”已然落定,它不浪漫,却无比真实;不华丽,却直击心灵。沈熹微知道,到了婚礼那天,无论他最终说出怎样的具体词句,其核心都早已确定——那是一场始于乌龙契约,终于灵魂共鸣的,独属于陆北辰和沈熹微的,爱的宣言。而她现在,已经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