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书房镀上一层暖金色,却驱不散陆北辰眉宇间的凝重。他面前摊开着“晨曦计划”的最新进展报告,目光却并未聚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上。
陈默刚刚汇报完对匿名号码的追查结果——一无所获。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盟友”,手段高明得令人心惊。对方精准地抓住了程家最致命的弱点,在最关键的时刻递上了刀,却又在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友非敌?陆北辰不敢轻易下结论。商海沉浮多年,他深知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所求为何?是针对程家,还是另有所图?甚至……这会不会是程宏远故布疑阵的另一个陷阱?
他揉了揉眉心,将那份账本复印件的照片再次调出来。证据确凿,足以让程宏远焦头烂额,但距离彻底钉死他,似乎还差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原始账本。复印件在法律上的效力终究弱了一筹,程家完全可以狡辩是伪造。
王磊声称不知道原件下落,只说是他父亲多年前交给他的复印件,让他藏好。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
陆北辰闭上眼,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沈熹微在茶馆里,握着那盘录音带时倔强又苍白的脸。她追查的方向……或许并非全无道理。王明启那个老狐狸,会不会还留了后手?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泛起一丝烦躁。他强行将其压下。他警告过她不准再查,他也相信,在经历那次激烈的冲突后,她应该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更何况,她现在……几乎完全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想到那个刻意空出来的半张床,和餐桌上永远错开的寂静,陆北辰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一种陌生的、沉闷的滞涩感挥之不去。
他甩开这些纷乱的思绪,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棋局上。程家虽遭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程宏远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必须趁势追击,彻底瓦解程家的反扑能力。
“陈默,”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把我们掌握的关于程氏海外项目违规操作的资料,整理一份,匿名提交给相关监管机构。另外,接触一下程氏那几个摇摆不定的核心股东,开价可以比市场价高两成。”
他要双管齐下,从外部施压,从内部瓦解。
“是,陆总。”
……
同一片夕阳下,客房里的沈熹微,正对着一张本市地图和汇丰银行的网点分布图,陷入沉思。
汇丰银行在本市有几个分行?哪个分行设有保险箱业务?7b保险箱具体在哪个分行?王明启会选择哪里?
她不能直接去银行查询,那无异于打草惊蛇。她需要找到一个合理且不引人注意的方式,确定目标地点。
她回想起王明启的工作经历,他退休前主要在哪个区法院任职?他的家庭住址登记在哪里?这些信息或许能缩小范围。
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公开的司法系统退休人员名单(仅限于已公开的表彰或活动信息),以及通过合法的房产信息查询平台(需授权,她使用了之前研究案例时申请的临时权限),交叉比对王明启可能的活动区域。
时间在安静的检索中流逝,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如同在法庭上梳理证据链。这与她之前带着情绪和担忧的调查不同,此刻的她,更加冷静,更加……专业。仿佛不是在处理关乎自身安危和一段复杂关系的秘密,而是在攻克一个纯粹的法律难题。
终于,她锁定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区域——城西区。那里是老王明启工作多年的法院所在地,也有他早年登记的住址信息,而汇丰银行在城西的分行,恰好设有规模较大的保险箱业务部门。
目标范围缩小了。
接下来,是如何接近。她不能以沈熹微法官的身份去,也不能暴露与王明启的任何关联。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慢慢成型。她需要一个新的、不起眼的身份,一个合理的借口,去接触银行经理,试探关于7b保险箱的信息。
这需要周密的准备,也需要一点……运气。
她关掉电脑页面,清理掉所有浏览记录。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悦悦,”她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你之前是不是提过,你有个表妹在形象设计工作室工作?对,我有个朋友想换个造型,咨询一下……嗯,最好能稍微……改变一下气质,不那么容易认出来的那种。”
姜悦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地表示包在她身上,完全没听出沈熹微语气里那丝不同寻常的决绝。
挂了电话,沈熹微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她和陆北辰,仿佛站在同一个棋盘的两端,面对着共同的对手,却遵循着不同的规则,下着各自的棋。
他运筹帷幄,在明处调动着资本和规则的力量,雷霆万钧。
她潜行匿迹,在暗处追寻着被隐藏的真相与证据,孤注一掷。
那条从中国结里牵出的暗线,如同棋盘中一道隐秘的劫材,或许无关大局,或许……能决定最终的胜负。
她不知道他那边战况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下去,是通往真相的坦途,还是更深不可测的深渊。
她只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再退缩,也不会再……依赖任何人。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在她沉静的瞳孔中,映出点点坚定的星芒。
棋局,已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