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冰棱滴下最后一滴水时,赵悦正在院子里翻晒被褥。阳光透过渐渐稀疏的云层洒下来,落在棉花被上,暖得让人想打盹。陈默蹲在石阶旁,手里拿着块砂纸,正打磨着几根捡来的枯枝。
“这木头够硬,刻小松鼠正好。”他举起一根枝桠对着阳光看,木纹里还藏着点雪水的潮气,“小雅要是知道咱们偷偷准备礼物,肯定要跳起来。”
赵悦把被褥往绳上拽了拽,绳子发出“咯吱”的轻响:“她昨天还说,等雪化了要去采春笋,说山里的笋子比城里的嫩三倍。”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张阿姨托人捎来的米粉到了,下午咱们做笋干米粉吧?”
陈默的眼睛亮起来:“再加个荷包蛋?我记得你上次说,汤里浮着油花的荷包蛋最香。”
两人正说着,小雅抱着个竹筐从外面跑进来,筐里装着些枯黄的艾草,叶尖还沾着泥。“赵悦姐!陈默哥!我在坡上采的艾草,晒干了能驱蚊,还能做青团呢!”她把艾草倒在石板上摊开,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小水珠。
赵悦赶紧递过毛巾:“慢点跑,看这一头汗。”她拿起一把艾草闻了闻,清苦的香气里带着点泥土的腥气,“确实是好艾草,等晒透了,给你缝个艾草枕头,治失眠。”
小雅的脸一下子红了:“我不失眠,是……是想给赵悦姐和陈默哥做青团。”她低头戳着艾草叶,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书上说,青团要两个人一起揉面才好吃。”
陈默忍不住笑了:“那下午就做青团,我揉面,你和赵悦姐包馅,怎么样?”
“好!”小雅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像刚被阳光晒过的露珠。
吃过午饭,三人围坐在堂屋的方桌旁。赵悦把糯米粉和粘米粉按比例混好,热水一冲,白雾腾地冒起来,裹着粉香扑了满脸。陈默挽着袖子揉面团,力道均匀得像在调试精密仪器,粉团在他手里渐渐变得光滑,泛着淡淡的米白。
“要加点艾草汁才够绿。”赵悦把榨好的艾草汁倒进去,青绿色的汁液渗进粉团,像把春天揉了进去。陈默低头揉着,绿白相间的粉团在他掌心转着圈,很快就变成了匀净的碧色。
小雅在旁边捣豆沙馅,赤豆混着红糖,捣得黏黏糊糊的,甜香漫了满屋子。“我妈说,豆沙要捣得越细越好,吃着才不硌牙。”她举着石杵给两人看,鼻尖沾了点豆沙,像只偷吃的小花猫。
包青团时,赵悦教小雅捏褶子:“像这样,拇指往里按,食指往外推,褶子才均匀。”小雅学得认真,捏出来的青团却歪歪扭扭的,有的像小元宝,有的像胖饺子,逗得两人直笑。
“这样才好,”陈默拿起个最歪的青团,在上面用红豆按了个笑脸,“独一无二的小雅牌青团。”
蒸青团的蒸汽把锅盖顶得“砰砰”响,绿莹莹的团子在笼屉里渐渐鼓起来,像堆小元宝。出锅时,赵悦赶紧往团子上刷了层熟油,油光润得青团更绿了,看着就让人咽口水。
小雅拿起个自己做的青团,小心翼翼地咬了口,豆沙馅顺着嘴角流下来。“甜!”她含糊不清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赵悦也咬了一口,艾草的清苦混着豆沙的甜,在舌尖化开时,忽然觉得这味道像极了日子——有青涩的苦,有软糯的甜,揉在一起,才是最踏实的味。
陈默把刻好的小松鼠木牌拿出来,松鼠的尾巴翘得高高的,眼睛是用红豆嵌的。“给你的,”他递给小雅,“挂在书包上,就像带着春天走。”
小雅捧着木牌,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我不想回去了。”她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在这里每天都像过年,有青团吃,有暖炉烤,还有人教我织毛衣……”
赵悦心里一软,摸了摸她的头:“想回来随时都能来,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她看向陈默,两人眼里的心意不谋而合。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这是给你报的设计网课,密码写在里面了。等你学好了,来深圳找我们,咱们一起做个‘时光小筑’牌的设计工作室,好不好?”
小雅捏着信封,眼泪掉得更凶了,却笑着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学,到时候给奶奶们设计最舒服的毛衣!”
窗外的阳光正好,晒过的被褥散发着暖烘烘的味道。赵悦看着手里的青团,忽然觉得,雪融后的春天,不仅带来了新绿,还带来了新的期盼——就像这青团里的艾草汁,把新的滋味,悄悄揉进了旧的时光里,续成了更长更暖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