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吾慌,老臣荀济!”
元善听到是荀济这才稍微平静下来,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时常做噩梦,梦见有髙澄带着大量的兵士进来,要杀了自己。
“荀爱卿!快进前说话!”元善轻柔的声音,缓缓传来。
荀济也是北魏时期的老臣子了,对于元氏还是有忠心的。
他来到元善身边躬身一礼道“让陛下受惊了!”
元善叹了一口气“没事,已经习惯了
荀济眼见含章堂空无一人,他赶忙上前轻声说道“陛下,高澄篡逆之心昭然若揭,再不图之,东魏江山便要改姓高了!”
元善此刻有些害怕“荀爱卿,此事当真能成吗?”
荀济“陛下放心,我已经在宫外联络忠于皇室的旧部,只要陛下您能出宫,就可以号令群臣诛杀权臣髙澄!”
原来髙澄接任大将军以后,元善一直没有停下自己手里的动作,他联络了荀济等一帮还忠于皇室的臣子,秘密在御花园内,挖掘地道,
如今地道已成,只要元善今天晚上能逃出去,那么他的复国梦或许就能实现。
二十五岁的年纪,本该是帝王挥斥方遒、执掌乾坤的盛年。他又怎么会,任由自己做髙澄的傀儡呢?
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这位年轻的帝王,竟然有些胆怯。
荀济眼见元善有些犹豫赶忙说道“陛下,现如今箭在弦上,您今夜无论如何也要随老臣出宫!您可是兴复大魏的唯一希望啊!”
元善被荀济鼓舞,他拿起宝剑便起身“爱卿,带路吧!”
从显阳殿出来,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的阻拦,远比元善预想的要顺利的多。
他甚至已经在幻想,亲自率领旧部,诛杀髙澄及其党羽,亲手杀死髙澄,让那些积压多年的屈辱了可这梦,碎得比朝露还快。
元善等人来到御花园的土山的通道旁时,周围顿时亮起火光。
身穿铠甲的髙澄与崔季抒,缓缓的从假山后边走了出来。
眼见着黑漆漆的隧道,髙澄目光冷峻,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陛下倒是好兴致,不好好批阅奏章,反倒学起了鼠辈,挖地道?”
荀济眼见事情败露,上前一步怒斥髙澄道:“高澄逆贼!尔不过是高氏家奴,凭借父荫窃据权柄,却敢视魏室如无物,将朝堂作私庭!你欺君罔上,理当是死罪!”
崔季抒作为,髙澄的心腹,一直监视宫廷内的事情,眼见髙澄不语,他便示意手下兵士,
甲士们一拥而上,不顾荀济的挣扎,死死架住他的胳膊,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荀济却依仍仰头嘶吼:“陛下!臣等无能,未能除贼!”
髙澄显然不喜欢,荀济如此的聒噪,随着他一挥手,一个甲士一拳击到对方的面上,鲜红的血液从荀济的嘴角与鼻子中流出。
元善见到这种场面,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变得惨白。他想辩解,想怒斥,可话到嘴边,却被高澄眼中的狠厉逼了回去。
“陛下怎么不说话?”高澄一只手扶住腰间的宝剑不断靠近元善,
元善看着面露凶光的髙澄一步步的向自己靠近,他也在不断的后退。
“大……大……将军,你到底想怎么样?”
髙澄道“陛下要是有什么事情要与臣说,可以召臣入宫,为何要钻这土洞呢?”
元善显然也是被逼的死角了他却变得平静了“这天下是我先祖打下来的,我是皇帝,难道朕要做什么事情,都要告知大将军吗?”
高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极致的轻蔑:“这天下,早就不是元家的天下了!朕!朕!你这个狗脚朕,也配提天下人?”
“狗脚朕”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耳膜生疼。
周围的甲士和亲信都低着头,没人敢看他,也没人敢为他说一句话。
他忽然明白,在这座皇宫里,他这个皇帝,连一条狗都不如。
“可陛下忘了,你的皇后是我高家的女儿,你的皇子要靠高家的俸禄活着,就连你这条命,都是我高家给的!”
元善看着高澄眼中毫不掩饰的残忍,只觉得浑身冰冷。“你……你想怎样?”
“不怎样。”
高澄松开手,任由他跌坐在地,
“只是想让陛下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转头看向崔季抒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荀济、元瑾,还有那些参与挖地道的人,全部押到街市上,烹杀。”
“是,主公。”崔季抒躬身应下,转身就要走。
元善看着被拖走的荀济等人,他想阻止但是他根本无力去阻止
髙澄接着说道:“陛下今日定然是被这些奸臣蛊惑,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人啊,将陛下送往含章堂!”
随着髙澄的一声令下,几名甲士来到了元善身侧,元善无奈的跟着那几个人向着长廊另一侧走去。
髙澄看着远去的小皇帝,对着身旁的崔季舒说道“叔正啊,你说我是不是对咱们的皇帝太好了!”
崔季舒“大将军,仁慈宽厚,只是陛下体会不到大将军的苦心啊!”
髙澄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那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元善虽然来到了含章但是他好像,隐约的听见了惨叫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
那一晚他做了一个梦,他看到火焰冲天的场景,看到了被投入巨鼎的人,闻到人肉被烹煮的焦糊味,看到荀济他们在火中挣扎的模样。
第二日清晨,熬过了惊险的一晚的元善顶着身心俱疲的身体起身,
一个太监慌张端着早膳进来,神色慌张地不敢看他。元善麻木地拿起碗筷,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高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内侍,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陛下,昨日三皇子突发恶疾,没能救回来。”
高澄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元善见手里的碗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将军!你……你说什么?三皇子身体素来很好怎么会……”元善刚说完似乎意识到什么。
他没想到,髙澄竟然真的会对一个三岁的孩子动手。
高澄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内侍打开锦盒,锦盒里,放着一件小小的衣服,上面还沾着血迹,没有一丝感情的说道:
“这是三皇子的遗物,陛下留着做个念想吧。”
髙澄说完就离开,连君臣之礼他都给省去了,
元善看着三皇子的血衣,目光由悲伤开始变得愤怒,又由愤怒变的落寞,他现在还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随着含章堂外,髙澄的一句:“陛下安危,当属最重,你们自当专心守护!”
全副武装的甲士,只是大喊一句“谨遵大将军军令!”
随着含章殿的大门再度关闭,周围的光亮在一点点的消失,元善所有的勇气、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反抗之心,也如同那些光点一样彻底消失,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