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带着满腔的屈辱与刻骨的仇恨,以及那些愿意追随她的不死族残部,退入了西境更为荒凉苦寒的深处。凭借着司辰之女的身份与往日积累的威望,她很快收拢了一批不甘心失败、依旧怀有战意的族人,重新树起了不死族的旗帜。尽管势力远不如其父在位时,但在这片疮痍之地,也算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新生的势力,最需要的是确立权威,是向内外证明自己的实力。而证明实力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复仇,便是胜利。朔月深知这一点,她迫切需要一场胜利,一场针对刘渊势力的胜利,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来宣泄心中的恨火,来告慰亡父的在天之灵。
她将目光投向了东境与西境交界处,一条名为 “雪涧” 的险要通道。这里地势狭窄,两侧是覆盖着万年冰雪的陡峭山崖,下方是深不见底、寒气逼人的冰涧,仅有几条蜿蜒的冰桥和冻结的河床可以通行。若能在此地重创东境的巡逻队甚至小股部队,无疑能极大提振己方士气,也让刘渊看看,她朔月,绝非可以随意轻视之辈!
“首领,雪涧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也极易中伏,是否再斟酌……” 一位经历过此前大战的鬼将谨慎地提出建议。
“斟酌?” 朔月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正是因为险峻,刘渊才会疏于防范!他料定我军新败,不敢主动出击,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此战,不仅要打,还要打出威风!让所有人都知道,不死族,还没有亡!”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急于证明自己的心态,以及被刘渊“施舍”般释放所激起的强烈自尊,让她过滤掉了潜在的风险,只看到了胜利可能带来的荣耀。其“骄”,已初露端倪。
……
边塞王府,刘渊很快接到了朔月重整旗鼓,并频繁在雪涧一带活动的消息。
“王爷,这丫头片子果然贼心不死!” 鲁达摩拳擦掌,一脸兴奋,“让洒家带兵去,把她擒回来,这次看她还怎么嚣张!”
刘渊看着沙盘上雪涧的地形,嘴角却浮现出一抹了然的笑意。“鲁达将军,稍安勿躁。朔月新立,锐气正盛,急于求成。她选择雪涧,是想出其不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借此立威。”
他手指点向雪涧两侧那积雪皑皑的山崖:“她看到了险峻利于突袭,却未必看得透,这险峻,亦可为她之墓穴!她既求胜心切,我们便送她一场‘胜利’。”
他看向鲁达,下令道:“鲁达,你领一队人马,明日大张旗鼓前往雪涧区域巡逻,记住,许败不许胜,一旦与朔月部接触,稍作抵抗便佯装不敌,向涧谷深处‘溃逃’,务必将其主力引入雪涧腹地!”
鲁达虽不解其意,但对刘渊的命令向来执行不扣折扣,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王爷放心,装孙子跑路,洒家在行!”
刘渊又对狐妗道:“狐妗,你速去调遣一队擅长冰雪法术的精灵法师和熟悉地形的山地斥候,携带‘震山符’,提前埋伏于雪涧两侧山崖制高点,听我号令行事。”
“妾身明白。” 狐妗盈盈一礼,立刻转身去安排。
战略,已然布下。一张无形的网,悄然在雪涧张开。
……
翌日,鲁达果然带着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实则外强中干)地进入了雪涧区域。他故意让队伍散漫前行,大声喧哗,生怕敌人不知道他们来了。
早已埋伏多时的朔月,透过冰晶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心中冷笑:“果然疏于防范!刘渊,你太小看我了!”
她毫不犹豫,立刻下令出击!
不死族的部队如同鬼魅般从冰桥后、岩缝中杀出,直扑鲁达的队伍。
“不好!有埋伏!快撤!” 鲁达演技爆发,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大喊一声,带头就向雪涧深处“逃去”。他麾下的士卒也心领神会,丢盔弃甲(当然是提前准备好的破铜烂铁),跑得比兔子还快。
朔月见状,心中那点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胜利在望的兴奋。“追!别放走了他们!尤其是那个秃驴,我要用他的头颅祭旗!”
她亲自率领主力,沿着鲁达“溃逃”的路线,紧追不舍,一头扎进了雪涧那越来越狭窄、两侧山崖愈发高耸的腹地。
鲁达一边“慌不择路”地跑,一边暗暗计算着距离和位置。当他看到前方一处预定的标记时,猛地发出一声长啸——这是约定的信号!
两侧山崖之上,早已准备就绪的精灵法师和斥候,闻讯立刻动手!无数张震山符被瞬间激发,化作道道灵光,射向山崖上方那些积雪最厚、岩体最不稳的区域!
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山崖上响起,并非为了杀伤,而是为了——震动!
巨大的声浪和能量冲击,瞬间破坏了积雪与山岩之间脆弱的平衡!
“不好!雪崩!” 朔月麾下有经验的老兵发出绝望的惊呼。
但已经晚了!
如同天穹倾覆,两侧高耸的山崖上,万载不化的积雪和着巨大的冰块、岩石,如同白色的洪荒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铺天盖地般倾泻而下!瞬间就将狭窄的涧谷淹没了大半!
朔月眼睁睁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先锋部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无尽的冰雪吞噬、掩埋!她本人若非亲卫拼死护着向后急退,恐怕也难以幸免!
而原本“溃逃”的鲁达,早已带着人马从预先探明的安全小路撤出了雪涧,此刻正站在高处,看着下方那一片冰雪地狱,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这女娃子,中计矣!”
混乱中,不死族军队损失惨重,折损近半,更重要的是,士气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残余的部队簇拥着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朔月,狼狈不堪地退出雪涧,却在出口处,被早已等候在此的刘渊亲率的主力,团团围住。
朔月看着端坐于骏马之上,神色平静的刘渊,再看看身边残兵败将,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她又一次败了,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难看!
兵不血刃,刘渊便下令将朔月及其残部再次擒获。
被押到刘渊马前,朔月倔强地昂着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恨意,她死死盯着刘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下次,必取你头颅!”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仇恨。
心理博弈,在此刻清晰无比。其“骄”未破,反而因这次的惨败和智谋上的完全被碾压,转化为了更加强烈、更加偏执的仇恨。她将失败归咎于刘渊的诡计,却尚未反思自身的急躁与轻敌。
刘渊看着她那因愤怒而更加明亮的眼眸,心中了然。他没有斥责,没有招降,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如同上次一样,淡淡地挥了挥手。
士兵们会意,再次解开了朔月和她麾下俘虏的束缚。
“带着他们,走吧。” 刘渊的声音依旧平静。
朔月狠狠地白了刘渊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恨,有不解,更有一种被反复轻视的愤怒。她咬紧牙关,一刻也不愿多待,带着剩余的部众和满心的怨恨,再次转身,融入了西境的荒凉之中。
白啸岳在一旁看得直摇头,鲁达更是急得抓耳挠腮。而刘渊,只是默默注视着那决绝而去的背影,目光深邃。他知道,要磨平这块璞玉的棱角,化解那深入骨髓的仇恨,路,还很长。这第一次的“擒纵”,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