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的黑暗,无边的寂静。
这不是昏迷,而是一种奇特的、悬浮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状态。刘渊的意识,在经历了往昔的撕扯、权力的诱惑、未来绝望的碾压之后,并未归于湮灭,而是奇异地沉淀下来,漂浮于一片混沌的 “虚无” 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甚至没有“我”的概念。只有最本源的、一丝微弱却顽强不灭的灵识,如同风中的残烛,静静燃烧。
外界的感知完全断绝。他感觉不到肉身被冰封的刺骨严寒,感觉不到经脉寸断的剧痛,感觉不到鲜血染红冰崖的粘稠,更感觉不到白啸岳舍身化冰的悲壮与狐妗、朔月绝望的呼喊。他的肉身,在玄冥真息的残余力量与千年雪莲果散逸的纯净生机共同作用下,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濒临崩溃却又被强行吊住一丝生机的平衡点。极寒在冻结毁灭,生机又在顽强修复,这种生与死的拉锯,反而创造了一种近乎“静止”的温床。
而内在,那三重幻境的极致情感冲击——痛苦、怨恨、释然、诱惑、坚定、恐惧、绝望、不屈——如同最狂暴的洪流,将他原有的认知、局限,乃至对自身力量的理解,都冲刷得七零八落,却也带来了最深沉的沉淀与最纯粹的空白。
就在这内外皆寂、万念归虚的奇妙平衡点上,就在这意识悬浮的绝对“虚无”之中,某种更深层、更古老、一直蛰伏于他血脉与灵魂最深处的东西,被触动了。
那是一缕得自混沌老祖传承,平日里隐晦难察,仿佛只是让他对时间更为敏感的天道法则之力。尤以那玄奥莫测的时间法则为核心,如同沉睡的巨龙盘踞在他生命的根源。
此刻,在极致的情感淬炼与道心升华的催化下,在肉身濒死、潜能被逼到极限的刺激下,这缕法则之力,不再满足于蛰伏,不再仅仅是潜移默化的影响!
它如同一颗深埋地底、汲取了万古精华的种子,终于感受到了破土而出的召唤,轰然苏醒!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震颤!刘渊那悬浮于虚无中的意识,猛地“看到”了!不再是凭借肉眼或神识,而是以一种超越了感官的、直指本源的方式,“看”到了周遭的“存在”。
那不再是空无一物的虚无。在他“眼前”,无数纤细、闪烁、流淌着银色光辉的“丝线”凭空浮现,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永不停息地流动、交织、碰撞、分离。它们构成了万事万物存在与变化的根基,它们是……时间的脉络!
过去,他施展时间法则,如同一个站在河边的孩童,或奋力推动水流使其加速(时间加速),或试图筑起堤坝使其缓行(时间迟缓)。他是在顺应,在影响,在借用这条名为“时间”的长河之力。
但此刻,在这奇特的虚无境界中,他豁然开朗!
时间,并非仅仅是一条单向奔流的长河!它更是一张无边无际、笼罩万物、由无数时间脉络交织而成的——“场”!每一个存在,无论是一粒尘埃,一座山岳,还是一个生命,都处于这张巨网的一个节点上,被无数时间丝线缠绕、贯穿。
他过去的操控,不过是小心翼翼地拨动其中一两根与自己或目标最为贴近的丝线,所能产生的效果自然有限,且极易受到更强存在(如虚空雪鳐、冰螭玄虬)自身时间抗性的干扰和排斥。
一个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曙光,照亮了他整个意识:
“原来如此……我所追求的,不应是做一个在时间之河畔小心翼翼拨弄水流的孩童……”
他的意识,仿佛在这片时间的经纬网络中缓缓“站”了起来。一种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渴望在灵魂中咆哮:
“我要的……是创造一片……属于我自己的‘河流’!”
“不,不是河流,是……领域!”
“一片独立于外界大天地时间规则之外,由我的意志主导,时间流速、方向,乃至其存在形式,皆由我心意而定的——时之领域!”
这个念头诞生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至高无上的规则开关!
他灵魂深处那缕苏醒的、炽热的天道法则之力,尤其是时间法则的部分,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沸腾起来!它们不再仅仅是一种可调用的能量或技巧,而是开始与他那经历了三重幻境淬炼、变得无比纯粹而坚韧的道心,与他那源于混沌、包容一切的王者意志,进行最深层次的融合、重构!
在他的意识感知中,那无数流淌的时间脉络,开始以他为核心,进行一种奇妙的偏转、编织。不再是强行拨动,而是以一种“共鸣”与“划定”的方式,将一定范围内的这些脉络,从外界庞大的时间网络中暂时性地“剥离”出来,按照他初步领悟的全新法则进行重组。
一个模糊的、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边界”开始在他意识周围勾勒。边界之内,那些银色的时间脉络流动的节奏,开始变得与他灵魂的呼吸同步,一种微弱的、但确凿无疑的“主权”感,油然而生。
这不是力量的简单增长,这是本质的蜕变!是从“借用者”到“创造者”的跨越!是他自身之道,在历经磨难、勘破虚妄、无畏未来之后,终于找到了独属于它的、清晰而宏大的方向,并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时间法则 - 法域期!
时域,初成!
虽然这领域还极其微弱,范围或许仅能笼罩自身,稳定性也远未完善,但其代表的意义,却如同在无尽的法则海洋中,为他点亮了一座只属于他自己的灯塔。
虚无之中,刘渊的意识缓缓“睁”开了眼。那不再是迷茫、痛苦或绝望的眼,而是充满了明悟、新生与无尽可能性的眼。
外界,冰螭玄虬的阴影依旧笼罩,绝境仍未改变。
但内在,一个新的刘渊,一个初步执掌了自身时间的主宰,已然苏醒。
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