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魔墟死寂的昏黄天光下,幽月倚靠在林尘怀中,血泪滑过苍白如纸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晕开刺目的红。她那向来冰封的紫瞳,此刻被无尽的悲痛与仇恨灼烧得如同破碎的琉璃,万载的隐忍与伪装,在这绝境之中,对着这个本该是“棋子”的男人,彻底崩塌。
“玄胤……他不仅杀了我父亲……”幽月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带着血沫的气息,“他……他夺走的,是本就该属于我父亲的一切!”
她的目光变得空洞,仿佛穿透了万载时光,回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血腥之日。
“万载之前,仙魔两界虽势同水火,但顶尖强者之间,自有默契。我父亲幽魇魔帝,与当时的仙庭主宰‘昊天帝尊’,乃至玄胤等人,修为皆在伯仲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甚至……因我父亲曾于某次域外天魔入侵时,出手助仙庭抵御大敌,与昊天帝尊有了一丝浅薄的交情。”
“昊天帝尊曾言,仙魔之道,虽路径不同,然追求超脱之本心无异。他甚至……曾半开玩笑地对我父亲说,若有朝一日他能参透《太初混元经》最后一重,或许能寻得仙魔合一、超脱此界之法门,届时,愿与我父亲共参大道……”
幽月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的恍惚,那时她还年幼,是九幽魔朝最受宠爱的帝女,父亲威严而慈爱,魔朝疆域辽阔,子民亿万,何等风光。玄胤那时,虽已是仙庭帝君,却显得谦和有礼,对她父亲也颇为敬重。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象!”幽月的语气骤然变得尖利,充满了被欺骗的刻骨恨意,“昊天帝尊在一次闭关冲击更高境界时,意外陨落!仙庭群龙无首,诸帝争位!玄胤……便是其中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但他资历并非最老,修为也非最强。他急需一场足以震慑仙魔两界的‘盖世功勋’,来巩固他的地位,压服所有反对声音!”幽月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于是,他将目标……锁定在了我父亲身上!”
“他不知从何处,竟真的得到了《太初混元经》的残篇!他以此为饵,假意邀我父亲论道,声称愿共享经义,共探超脱之路……我父亲虽觉蹊跷,但探寻大道之心炽热,加之对昔日昊天帝尊的承诺存有一丝幻想,便应约前往……”
接下来的话语,幽月几乎是泣血而出:
“那根本就是一个陷阱!玄胤早已联合了仙庭数位隐世不出的老怪物,布下了绝杀之阵!他不仅想要我父亲的命,更想……夺取我父亲的魔帝本源!他想以仙魔两道至尊本源为基,强行融合,走一条前所未有的捷径,登临那至高无上的帝尊之位!”
“我至今都记得……父亲被星辰锁链贯穿魔躯,被炼化大阵一点点剥离本源时,那难以置信和极致痛苦的眼神……他直到最后,都在质问玄胤为何背信弃义……”
“玄胤却狞笑着回答:‘幽魇,要怪,就怪你拥有这至阴至纯的九幽魔帝本源!要怪,就怪这弱肉强食的天地法则!你的道,你的魔朝,都将成为我登临绝巅的踏脚石!’”
“他不仅弑君夺位,更是……弑父!”幽月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在我心中,他曾是可与父亲论道的道友,虽非同族,亦有一分敬重!但他却做出了比魔更残忍百倍千倍之事!他踏着我父亲的尸骨和尊严,吸干了他的本源,最终……成功登上了仙帝宝座!”
“而对外,他却宣称我父亲修炼魔功失控,引发魔朝内乱,他‘不得已’出手镇压,为维护两界平衡,‘含泪’接收了九幽魔朝的部分疆域……呵呵……好一个正道仙帝!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玄胤!”
幽月血泪不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刻骨的仇恨几乎要将她吞噬。
“万年来,我忍辱负重,苟延残喘,就是为了这一天!我要撕下他虚伪的面具!我要让他也尝尝本源被夺、众叛亲离、从云端坠入深渊的痛苦!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她猛地抓住林尘的手臂,力度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紫瞳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烙印在灵魂深处:“林尘!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与玄胤,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他追杀你,不仅仅是因为你可能是宸渊的转世,更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他恐惧的东西!有能威胁到他帝位的东西!”
“我们……是同类!是被同一个仇人逼到绝境的……复仇者!”
弑父之仇,夺位之恨。
万载隐忍,只为血洗。
这深埋于岁月尘埃下的血腥真相,此刻被彻底揭开。玄胤仙帝那光辉伟岸的形象之下,竟是如此不堪的阴谋与背叛。
林尘看着怀中女子那泣血的模样,感受着她那滔天的恨意与脆弱,心中原有的猜疑与隔阂,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他们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因为同一个敌人,被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复仇之路,虽九死其犹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