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手，坐垫，靠背。
每一个角落，每一条缝隙，都没有放过。
陈梦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曾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定格在沙发坐垫和扶手连接处的一道深邃缝隙里。
灯光下，那里似乎有一点颜色不太对劲。
曾昊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长柄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入缝隙。
片刻后，他夹出了一小撮灰色的纤维。
纤维上，沾染着一点已经干涸发黑的暗红色痕迹。
不是很大，只有指甲盖大小。
“这是……”
陈梦的嘴唇哆嗦着。
曾昊没有回答她，而是拿出一个物证袋，将那撮纤维放了进去。
又拿出一把小剪刀，在那块不起眼的污渍周围。
连着布料，小心地剪下了一小块。
他将这块布料同样装进了另一个物证袋，密封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看向陈梦。
“我们会拿去做化验。”
他的声音平静。
“如果是血迹，我们会比对dNA。”
“陈女士，谢谢你的配合。”
曾昊收起工具。
“这段时间，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会派人保护你。”
“另外，请不要将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丈夫。”
陈梦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我……我明白。”
“我们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曾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陈梦再也支撑不住，
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哭了。
刚走出陈梦家，曾昊的手机就剧烈震动起来。
是负责排查殡葬信息的同事打来的。
“曾队！有重大发现！”
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急促。
曾昊心中一凛。
“说。”
“我们把全市，以及周边几个县市近一个月的火化记录全部调出来了。”
“然后跟失踪人口信息进行交叉比对。”
“然后我们发现一个极其诡异的情况！”
“一个叫广康的老人，男，七十八岁，因为心梗去世。”
同事的呼吸有些粗重。
“他的火化记录，有两条！”
曾昊的脚步猛地顿住。
“两条？”
“对！两条！”
“一条是一月十六号，在城东殡仪馆火化的。”
“另一条，是一月二十号，在城西殡仪馆火化的！”
一月二十号。
这个日期正是陈梦所说的。
苏广宇失联，家里出现浓重消毒水气味的那一天。
“一个人，怎么可能火化两次？”
曾昊的声音冷了下来。
“问题就在这里！”
同事的声音也充满了困惑和兴奋。
“火化是需要死亡证明和死者身份证原件的，手续非常严格。”
“我们核对了两家殡仪馆的记录，广康的身份信息完全一致。”
“死亡证明也是同一张，绝对不是同名同姓那么简单！”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死两次。”
“更不可能在两家不同的殡仪馆，被火化两次！”
曾昊的脑子里飞速运转。
苗青！
苗青就在殡仪馆工作！
“立刻去广康老人家里核实！”
“确认他真正的死亡和火化时间！”
“另外，查清楚苗青一月二十号当天，在哪家殡仪馆当班！”
“明白！”
挂断电话，曾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如果推测是真的，那这个苗青的心思，就缜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利用职务之便，用一个已经火化过的逝者信息。
将另一个“不该存在”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抹得干干净净。
半小时后，电话再次响起。
“曾队，确认了！”
“广康老人的家属说，老人确实是一月十五号走的。”
十六号在城东殡仪馆办的后事，骨灰已经下葬了！”
“家属对二十号的火化记录一无所知！”
“还有，我们查了苗青的排班表。”
“一月二十号那天，他正好在城西殡仪馆上班！”
所有线索，完美闭环。
曾昊深吸一口气。
“准备审讯。”
审讯室的灯光有些刺眼。
苗青坐在椅子上，神情坦然。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便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与殡仪馆那个阴沉的工作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我妻子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什么？”
“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总是胡思乱想。”
曾昊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只是将一份文件推到了他面前。
“苗青，你认识一个叫广康的老人吗？”
苗青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不认识，没什么印象。”
“我们那每天接触的逝者家属太多了。”
“是吗？可他的火化记录，有点意思。”
曾昊冷笑。
“一月十六号，他在城东火化。”
“一月二十号，他又在城西火化。”
“而你，二十号那天，正好在城西当班。”
曾昊的目光死死锁住苗青的眼睛。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苗青的脸上闪过慌乱，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他皱起眉头，露出冥思苦想的表情。
“这个……会不会是……是系统录入的时候弄错了？”
他试探着说。
“有时候家属多，手忙脚乱的。”
“可能把名字或者日期搞混了。”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搞混了？”
曾昊冷笑一声。
“死亡证明和身份证也能搞混吗？”
“苗青，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我没有！”
苗青立刻拔高了声音。
“我说的都是实话！”
“殡仪馆的工作流程就是那样，偶尔出点差错很正常！”
“你们不能因为一个可能存在的失误就怀疑我！”
他表现得像一个被冤枉的好人，义愤填膺。
“苏广宇的失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是受害者！他勾引我老婆，破坏我的家庭！”
“你们不去抓他，反而来审问我？”
他开始倒打一耙。
曾昊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直到他声音渐弱，才不紧不慢地抛出了第二个炸弹。
“我们没有抓他，是因为他可能已经死了。”
苗青的表情一僵。
“而我们之所以怀疑你，还有一个原因。”
曾昊身体前倾。
“因为我们查到，苏广宇在失踪之前，雇了一个杀手。”
“那个杀手，叫齐磊。”
“他雇齐磊的目的，是杀了你。”
苗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放在桌上的手，不受控制地蜷缩了起来。
尽管他极力控制，但他的眼角，还是无法抑制地剧烈抽动了一下。
这个细节，没有逃过曾昊的眼睛。
然而，仅仅一秒钟后，苗青的脸上就换上了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
“什……什么？”
他的声音发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他要杀我？”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劫后余生”的恐惧。
“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是有一个人总在我家附近晃悠。”
我还以为是小偷，天啊！原来他是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