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三的目光如同寒潭深水，死死锁在一旁如同烂泥般瘫软的路南的身上。
诊所里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密码箱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箱盖缝隙间渗出的药剂光泽在他瞳孔里跳动。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吗？
权三的声音像是从腐锈的齿轮间碾出来，每个字都裹着蜜糖般的黏稠与刀刃般的锋利。
他俯身时，绷带下渗出的血渍在衣襟绽开暗红的花，腥甜气息混着诊所里陈年消毒水的味道，在潮湿的空气中发酵，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路南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他努力支起上半身，后背撞在布满霉斑的墙面上发出闷响，像是敲响了一口陈旧的棺材。
破洞的衣服下露出腰侧溃烂的伤口，黄白色脓液正顺着腿根蜿蜒，在水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几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虫，被血腥味吸引，在伤口上方嗡嗡盘旋。
要不是三爷...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抠出血来，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早年给我一口饭吃...这世上早就没了我的存在...
王磊的太阳穴忽的突突直跳。
他站在一旁，余光瞥见权三藏在搁在身后的手，正缓缓摸向那把改装手枪。
那柄手枪王磊再眼熟不过，是一直陪伴权三，从碌碌无为，到现在的地位，它在权三的眼里不止是一柄武器，还是一道幸运符。
诊所角落里，那台老旧的x光机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将三人的轮廓切割成扭曲的碎片。
x光机的玻璃屏幕上反射着权三阴鸷的脸，那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像是刻满了算计。
三爷。
王磊向前半步，战术靴碾碎了一支滚落的注射器。
玻璃碎裂声在寂静中炸开，他看见权三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惊醒的野兽一般，转身看来。
这药...他伸手虚按在密码箱上，咱们还不知道真假，现在...
话音未落，路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溅在地面上，像是一串狰狞的咒文。
权三的眼神晃了晃，他望着路南咳得弓起的脊背，那单薄的肩胛骨在破烂衣衫下起伏如折翼的蝶。
恍惚间，多年前那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少年蜷缩在他家后门的雪堆里，和他此刻的模样重叠。
那孩子当时也是这样，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求他给一口饭吃。
我知道。
权三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砂纸打磨金属般的粗粝，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魔低语。
那只本该去掏枪的手转而掀开面前的密码箱，泛着邪恶光泽的药剂在灯光下流转，像液态的月光，又像是流动的毒药。
王磊的呼吸停滞了，他看见权三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某种决绝，那是比伤口溃烂更可怕的东西。
诊所天花板的灯泡突然闪烁起来，在三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像是命运在捉弄着他们。
路南现在这副情况，看着比我还要严重许多，他带回来的药剂既然有三支，那咱们给他先用上一支吧。权三最终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王磊抬眼看了一旁已然陷入昏迷的路南，又看了看权三的面色。
路南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因失血过多而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权三的面色同样不佳，左臂的绷带已经完全被血浸透，在身后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决然。
王磊心底明白他心里的顾虑，当下他既然已经把话说出了口，心底肯定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路南的这一针，是怎么样都要受着了。
他看着权三那打定主意的眼神，知道此刻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说道：三爷，让我来给路南注射吧。
权三看了王磊一眼，点了点头。
王磊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拿起一支药剂，那药剂在灯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他轻轻地拔掉针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意。
他看着昏迷中的路南，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这一针能够让路南的情况有所好转。
王磊将针头缓缓刺入路南的静脉，路南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王磊轻轻地推动注射器，幽蓝的药剂缓缓流入路南的身体。
注射完毕后，王磊轻轻地拔出针头，用棉球按压住针孔。
权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丝亢奋。
他知道，这一针或许能够救路南一命，或许会让路南的情况更加糟糕。
但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南的情况依然没有明显的好转。
他依旧昏迷着，呼吸微弱，脸色苍白。
他看着路南毫无反应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诊所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重，昏黄的灯光在三人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在为这场生死抉择奏响着悲伤的背景音乐。
而在这诊所里，一场关乎生死与信任的考验，仍在继续……
幽蓝的药剂似是有生命一般，在路南苍白的皮肤下缓缓流淌。
王磊见状，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被压在拇指下的棉球因着动作而掉落，离开的前一秒，王磊还能从指腹的触觉上感受到针孔处细微的搏动。
诊所里弥漫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混合着路南伤口散发的腐臭，无孔不入般，扎进在场人的鼻腔。
路南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
先是蜷缩的双腿像被电击般弹直，鞋底的脏污被溅在离得近的王磊裤脚，留下一片褐色的污渍。
他的脊背弓成可怕的弧度，喉间挤出濒死的嘶鸣，紧闭的牙齿在昏暗灯光下泛着青白。
呃啊——！
路南的指甲深深抠进水泥地面，碎石屑混着血渍嵌进指缝。
权三的呼吸凝滞了。
他看见路南胸口的起伏逐渐微弱，溃烂的伤口边缘泛起诡异的蠕动，像是有无数皮肤组织在皮下活动。
三爷...王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战术手套下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看见路南的嘴唇开始变得红润，伤口也在肉眼可见的恢复，连本来在抽搐挣扎的四肢，也在逐渐恢复平静。
然而，就在众人几乎要再一次绝望的时候，路南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那细微的动作像是一道微弱的曙光，划破了黑暗的夜空。
紧接着，他的眼皮缓缓抬起，露出了一丝清明。
路南！王磊语气里有一丝惊喜地唤道，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路南的眼神逐渐聚焦，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落在了王磊和权三的脸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三爷......王磊......
权三见路南恢复一些清明之后，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俯下身，枯瘦的手指轻轻抬起路南的下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路南的脸：我看你身上都是一些皮肉伤，怎么反应会这么大？
路南回想了一下今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眉头紧紧皱起。
他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从在青云号上被袭击殴打拷问，之后交接到医疗箱，到被黑影追赶，再到躲进暗门，穿过排水沟，最后来到这里。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困惑，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回三爷，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今晚并没有人对我注射过药剂，所以我对今晚突然的病发，也是一头雾水。
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脓的伤口，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权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盯着路南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隐瞒的线索。
但路南的脸上写满了迷茫，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自身状况的不解。
他的眼神很坦诚，没有丝毫隐瞒的样子。
王磊也凑了过来，他看着路南，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
他伸手检查了一下路南腰侧的伤口，发现突然的脓液区域，已经恢复成了嫩红的新皮肤，但恢复如初的皮肤周边，依然有着一丝违和感存在。
他皱了皱眉，说道：三爷，路南的伤口感染的很突然，现在恢复的也很奇怪，您还要注射这支药剂吗，我看他的反应更强烈，您现在的身体受得住？
权三的目光在路南和药剂之间来回游移，那支泛着幽蓝光泽的药剂，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他知道，这药剂是路南带回来的，原本是为了救他自己，但现在却先用在路南身上，而路南的病发原因却依然成谜。
路南感受到了两人审视的目光，他努力想要坐起来，但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他靠在墙边，喘息着说道：三爷，王哥，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今晚一切都太奇怪了，我明明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取东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权三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沉的思考。
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绝非偶然，路南的突然病发，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看着路南，缓缓说道：路南，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再从长计议你的病发原因。
路南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激。
他知道，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权三和王磊依然愿意相信他。
他靠在墙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理清脑海中混乱的思绪。
权三见路南闭眼休息后，便对着一旁的王磊递了一个眼神。
王磊见状，略作犹豫，不待片刻，最终还是把手伸向医疗箱内仅存的那两支药剂。
王磊嘴唇蠕动，似是还想着再劝着些什么，但接触到权三的眼神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王磊紧绷的后背终于松弛下来，战术手套下的指节却仍泛着青白，方才路南挣扎时，他踩碎的注射器玻璃，此刻还尖锐地硌在脚边。
权三断了半掌的手，仍悬在密码箱上方，他忽然笑了，对着还在犹豫的王磊说道：该我了，别犹豫，我只想快些止住我身上这逐渐流失的生命，你多拖一刻，我就多一分危险，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看到的吧。
王磊猛地转头：三爷！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王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见权三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某种决绝，比伤口溃烂更可怕的东西。
当针头依着他的意思刺入权三手臂的瞬间，诊所里所有的阴影都开始扭曲。
呃啊——！
权三的嘶吼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的，蓝紫色的血管像藤蔓般向外凸起，皮肤下传来纸张撕裂般的声响。
王磊虽然见识过一次了，但依旧难免被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半步，战术靴碾碎了地上残留的药剂碎屑，发出了一些响声，引得闭目养神的路南也睁开眼望来。
离得近的王磊，像是想要按住抽搐挣扎的权三一般，三爷！却被突然暴起的肌肉撞开。
权三的手掌部位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皮肤下凸起的血管像一条条有生命的蜈蚣，将绷带撑成碎片。
他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脊椎像弹簧般一节节隆起，又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路南不知何时已经撑起了身子，他捂着已然恢复，但还在隐隐作痛的腰侧，目光在痛苦挣扎的权三和被撞开的王磊之间来回游移。
但最终还是选择上前扶了一把王磊，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但王磊无暇他顾，只一直盯着面前抽搐的权三，像是在期待他的痛苦期能更短一些。
权三的身体渐渐停止了抽搐，但他身上的伤口，都只恢复了一半，就连最早伤到的手掌部分，都没能恢复如初。
这一现象，让一旁等候的王磊跟路南面面相觑，并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想来还是只能等昏迷过去的权三，醒来之后，才能了解更多的当下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