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裂缝再度裂开,青铜板彻底浮出地表。八道佛印刻在板面,每一道都压着一条粗大锁链,链身深入地下,尽头消失在沸腾的红光里。铁心戟自动下沉,戟尖直指阵眼中央,林深双手紧握,身体前倾,双脚死死钉在地面。
叶知秋靠坐在断裂的岩石旁,嘴唇发白,口中仍含着那枚断舌铜铃。她指尖残留血痕,轻轻搭在腰间碎铃残片上,不敢松手。真元通道还在维持,她的呼吸微弱,但每一次起伏都与林深同步。
木鱼声从火山深处传来。
咚、咚、咚。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声音。地面随之震动,八道金光自青铜板边缘冲天而起。八位罗汉缓缓升起,足踏莲台,手持降魔杵、念珠、锡杖,面容模糊却气息庄严。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同时结印,掌心朝下,对准八苦阵的八个方位。
欲魔的笑声立刻响起。
“佛门还玩这套?三百年前你们封不住我,现在凭这几个虚影就能赢?”
声音从地底四面八方传来。下一秒,它的本体猛然炸开,分裂成八道黑影,每一团都带着不同的气息——有婴儿啼哭般的哀怨,有老人垂死的喘息,有病人呻吟的低语,也有恋人决裂的嘶吼。
八种人间之苦,全被它化成了实体。
第一道黑影扑向手持念珠的罗汉,口中低语:“你当年未能救下病童,日夜诵经又有何用?”罗汉法相微微晃动,金光一暗。
第二道撞向持锡杖者:“你弃家修行,母亲临终唤你十七声,你可曾回头?”锡杖轻颤,莲台出现裂纹。
第三道直扑林深所对的方位,幻化出他父亲最后一锤的画面:“你若早一点拿起铁器,他会不会活下来?你怕了十八年,现在装英雄?”
林深牙关紧咬,掌心血纹滚烫。他知道这是攻击,是动摇,但他无法完全屏蔽。那一锤的回响在他脑子里炸开,铁匠铺的火光再次浮现。
系统提示突然弹出:
【检测到佛门禁术,建议融合佛道力量】
林深没时间思考。他左手猛扯嘴角,将口中铜铃咬得更深。血腥味在嘴里扩散。他借着痛感清醒,右手引导真元,通过双铃通道,拉取叶知秋体内残存的力量。
他看见她指尖还在动。
她用血,在空中画出了《清净经》起首半句。
系统立刻扫描,解析频率,生成一道虚影模板,投射在铁心戟表面。模板上,卍字纹与三清符交错排列,形成环状结构。
林深不再犹豫。
他双手举起铁心戟,用力插入阵眼。
戟身震颤,表面铁纹迅速重组。卍字浮现,三清符紧随其后,层层叠加,像两股绳索拧在一起。能量回路瞬间建立,金光顺着符纹蔓延至八道佛印,重新激活封印。
八位罗汉感应到共鸣,齐敲木鱼。
八声齐响,金光暴涨。
欲魔的八道碎片同时受创,发出凄厉尖啸。它们被迫停下对罗汉的侵蚀,转而疯狂冲击阵法边缘。生、老、病、死四苦撞向阵角,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则缠绕锁链,试图挣脱。
其中“求不得”碎片再次锁定林深。
它化作他父亲的身影,站在铁匠炉前,背对着他,手里举着铁锤。
“你想要答案吗?”它说,“只要你放下戟,我告诉你当年真相。”
林深喉咙发紧。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深夜打铁,一下又一下,节奏固定。刚才地底传来的敲击,就是这个节奏。
他忽然明白了。
不是执念让他痛苦,而是他一直拒绝面对。
他松开了一丝防线。
不是投降,是接纳。
他在心里说:我知道你死了。我接受你不在了。
这一念升起,掌心血纹猛地一跳。铁心戟中的“求不得”之力像是被抽走了根基,瞬间减弱。那幻象的父亲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碎成灰烬。
林深立刻反击。
他调动全身真元,通过铁心戟传导至阵眼,将这一念“放下”化为镇压之力,反向注入其余七苦之中。
另一边,叶知秋用碎铃残片轻敲岩石。
叮——
清越之声扩散,干扰七种苦念的频率。她不能说话,但她知道林深需要时间。她用尽最后力气,让铃音不断,维持节奏。
七苦侵蚀速度减缓。
八位罗汉趁机重新结印,金光再度凝聚。锁链收紧,八道碎片被逐一拖回地底,囚入链环之中。
就在这时,紫微星君出现在云端。
飞鱼服猎猎,额间雷纹闪烁。他低头看着下方,声音冷峻。
“凡人,妄用佛门禁术,扰乱阴阳秩序,可知罪?”
林深抬头,汗水顺着脸颊流下。他没松手,也没回答。
他知道紫微星君不会轻易出手。五百年前那人也是炼器师,也被贬下凡。他们之间有种默契。
他举起铁心戟,横于头顶。
然后,他开口诵念《黄庭经》中“守一存真”段落。每一个字都被系统转化为铁篆符线,刻入戟身佛道纹交汇处。这些符线不属任何教派,只为镇压而生。
八位罗汉感应到这股意志,齐声低喝。
木鱼再响,八道金光自头顶涌出,重新闭合阵纹。八苦阵恢复完整,锁链沉入地底,封印之力回归。
但最后一道碎片没被收回。
“五阴盛”。
它滞留在空中,形如黑雾,不断扭曲,发出低笑。
“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八苦未灭,人心不息,我随时能回来。”
话音未落,它猛然俯冲,撞向阵眼中心。
林深抬戟格挡。
铁心戟与黑雾相撞,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响。戟身出现细小裂纹,卍字与三清符同时闪烁不定。
叶知秋睁眼,想帮忙,却已无力起身。她只能维持真元连接,把最后一丝力量送过去。
紫微星君站在云端,雷光在掌心积聚。他没有出手,也没有离开。他的目光落在林深身上,似乎在判断什么。
八位罗汉缓缓沉入地底,身形淡化,只余八道金光锁链深入岩层,继续镇压欲魔本体。
老喇嘛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来自地脉深处。
“守住阵眼,莫让心乱。”
然后归于寂静。
林深双脚站稳,双手紧握铁心戟。掌心血纹已蔓延至肩膀,云雷纹与铁青色纹路完全同步流转。他全身经脉都在痛,真元几乎枯竭,但他没有倒下。
叶知秋靠在岩石上,双眼微闭,口中铜铃仍未取出。她的手指还搭在碎铃残片上,指尖渗出血丝。
铁心戟插在阵眼,戟身嗡鸣不止。
地底搏动仍在继续。
不是心跳,不是敲击。
是一种新的频率。
缓慢,稳定,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林深低头看戟。
戟面“心”字依旧闭合,但旁边新刻的半个“知”字开始发光。与此同时,叶知秋腰间的碎铃残片突然离地,围绕她缓缓旋转。
紫微星君抬起手。
掌心雷光凝聚,却没有落下。
他盯着那枚旋转的铃铛,眼神第一次出现波动。
林深感觉到一股拉力。
来自地底,来自铁心戟,来自那未曾完成的“知”字。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他伸手,握住叶知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