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祠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老身后的暗影如活物般蠕动,散发出吞噬光线的寒意,与石壁上悄然流转的古老微光形成对峙。
“迂腐?”陈老嗤笑一声,向前踱了一步。他手中的存光瓶泛着不祥的幽光,与林宇手中温润平和的瓶子截然不同。“你看看这世间!资本定义潮流,权力书写历史,流量决定价值!谁掌握了定义价值的权柄,谁就掌握了一切!初光守值人空有窥见真实的能力,却只甘心做个旁观者、记录者?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宇,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蛊惑:“我们可以做得更好!我们可以直接引导甚至塑造世人的欲望,让他们为我们所认定的‘价值’欢呼、买单!届时,你我即是尺度,即是法则!”
林宇能感觉到对方话语中蕴含的强大精神压力,试图扭曲他的认知。但他紧握守值令,掌心传来山祠沉静厚重的力量,护持着他的心智。怀中的存光瓶也微微发烫,曦的灵韵传递来坚定支持的暖流。
“法则?”林宇缓缓开口,声音在山祠中显得异常清晰,“陈老,您用噬魂灵这种吞噬灵韵的邪恶之物,用恐惧和强制的手段,这本身就是在否定一切真正的价值。您不是在创造价值,您只是在掠夺和垄断‘定价权’,这与那些您所不齿的、操纵市场的资本巨鳄又有何本质区别?”
他举起手中那本薄薄的册子:“初光传承的,不是定义价值的霸权,而是发现和守护价值的智慧。真正的价值,在于事物与人、与时代产生的真实连接和积极意义,它需要被发现、被理解、被认同,而不是被强行赋予和操控。”
“就像这块令牌,”林宇将守值令托在掌心,其上的微光与石壁共鸣,“它的价值不在于本身是何种金属,而在于它承载的认可与责任,在于它连接着这座守护了无数智慧的山祠。您手中的存光瓶,原本承载的应是初代守值人对传承的执念与智慧,如今却被怨憎和贪婪污染,这本身就是对‘价值’最大的背离!”
“幼稚!”陈老厉声打断,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恼怒,“没有力量守护的智慧,不过是任人取用的羔羊!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猛地将手中的存光瓶倾斜,一股浓郁的黑雾涌出,并非攻击林宇,而是扑向墙壁格架上的一件物品——一个古朴的铜质秤砣。
在黑雾笼罩下,秤砣表面迅速蒙上一层灰翳,其蕴含的某种安定、公正的意念波动正在被快速吞噬、污染!
“住手!”曦惊呼一声,身影闪现,双手结印,一道纯净的光华射向秤砣,试图驱散黑雾,但却如同杯水车薪,她的光芒反而被黑雾不断侵蚀消融,身影也变得更加透明。
林宇心中焦急,价值洞察的能力催发到极致。在他眼中,那噬魂灵的黑雾并非无懈可击,其核心运转依赖于一种扭曲的、贪婪的“汲取”法则,不断从被污染物中抽取力量维持自身。
“曦!不要硬抗!干扰它的汲取节点!”林宇急速喊道,同时将自身的精神通过守值令与整个山祠连接。他感知到山祠深处沉睡的庞大而沉静的力量,那是由无数代守值人留下的“价值样本”共同凝聚的守护意志。
他无法直接调用这股力量,但他可以做一个“引导者”!
他猛地将守值令按在脚下的石板上,将自己通过价值洞察看到的、关于那个秤砣的“价值”清晰地传递出去——不仅仅是它的年代、材质,更是它所代表的公平、诚信的交易精神,是它在漫长岁月中作为“信物”所承载的信任与承诺?!
“以此‘价值’,请予回应!”林宇低喝一声。
嗡——!
整座山祠轻轻一震。墙壁格架上,那无数看似普通的物件——账本、契约、工具——仿佛从沉睡中苏醒,齐齐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辉。这些光芒各不相同,有的代表诚信,有的代表匠心,有的代表仁恕……它们汇聚成一道洪流,并非攻击黑雾,而是坚定地照耀在那个被污染的秤砣之上?!
仿佛冰霜遇烈阳,笼罩秤砣的黑雾发出凄厉的嘶鸣(虽然无声,却直接作用于灵觉),它那赖以生存的“扭曲汲取”瞬间被更强大、更纯粹的“正面价值”光辉所覆盖、中和、净化!
噬魂灵的力量源于扭曲和负面情绪,而山祠积累的却是历经时间考验的、纯粹的“正向价值”之光。这是本质上的克制!
陈老闷哼一声,显然没料到林宇能如此迅速地引动山祠的守护力量。他手中的存光瓶剧烈震颤,反噬之力让他脸色一白。
“好!好一个守值人!”陈老眼神阴鸷,身后的暗影翻涌,却忌惮地不敢再轻易触碰那些散发着辉光的物件,“看来你铁了心要走这条死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林宇。到时,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竟如融入阴影般迅速退去,连同那些令人不适的暗影也潮水般消退,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祠内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淡淡的寒意和那被净化后、光泽似乎更加温润的铜秤砣。
曦的身影晃了晃,变得几乎透明。林宇连忙上前扶住她(虽然触碰到的只是凝实的光影)。
“大人...您做得很好...”曦的声音微弱,却带着欣喜,“您真正理解了‘守护’的意义...曦需要...休息一下...”说完,她便化作流光遁入存光瓶中,瓶身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林宇知道,刚才驱散噬魂灵和引动山祠力量,对她消耗极大。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册子和守值令收好,又对着满壁的“价值样本”深深鞠了一躬。是这些前辈留下的智慧与精神,在关键时刻庇护了他。
离开山祠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雨后的山林空气清新,仿佛一切都已被洗涤干净。
回到茶馆时,卓玛老板娘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林先生!您没事吧?昨晚您房里跟遭了贼一样,还有股子阴冷劲儿...咦?”她忽然盯着林宇的脸,又看了看他身后,“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而且,您身上什么味道?好像...有点像老檀木混着墨香,挺好闻的。”
林宇微微一怔,意识到这可能是初步掌握守值人力量后的一种外在显现,或者是他与山祠建立联系后的气息变化。他笑了笑,随口敷衍了过去。
回到房间,他仔细翻阅那本册子,里面不仅记载了识别和应对掠值者的方法,更详细阐述了如何温养灵韵、如何通过“价值共鸣”感应其他碎片的位置。
他轻轻抚摸着存光瓶,感受着其中曦微弱而平稳的灵韵波动,轻声道:“好好休息吧,曦。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他望向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雨驿镇,目光变得深邃。陈老的出现和那本册子的信息,让他明白,寻找初光账簿碎片的道路绝不会平坦。暗处不知还有多少像陈老这样的“掠值者”在觊觎着这些蕴含着智慧与力量的遗产。
但他的内心却前所未有地坚定。他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不是追逐资本的表象价值,而是守护世间那些值得珍视的真正价值。
而下一片账簿碎片,根据册子记载和曦之前的感应,似乎与镇上那家有着百年历史、却日渐式微的“桑氏银器铺”有关。一场关于传统手艺真正价值的风波,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