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的目光落在芬妮怀中那柄闪烁着微光的魔杖上,又移到她紧握的那把熟悉的匕首——那是他快三十年前亲手赠予安德森的礼物。
“芬妮……”克劳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已经知道了吗……”
芬妮听到父亲的声音,原本已经稍微平复的心情再次崩溃。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银发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下一秒,她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冲向克劳德,重重地撞进父亲宽阔的胸膛,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襟,仿佛这是她唯一的依靠。
“呜哇——!”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大厅里回荡。芬妮的泪水瞬间浸透了克劳德的衣襟。她能闻到父亲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是她从小就觉得安心的味道。
克劳德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下来。这个在战场上强大的战士,此刻却小心翼翼得像捧着易碎的玻璃。
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女儿银色的长发,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哄她入睡时那样。
“嘘……没事的……爸爸在这里……”克劳德的声音哽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前襟已经湿透,温热的泪水透过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肤。
过了许久,芬妮的哭声渐渐减弱,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对上父亲同样湿润的双眼。克劳德的脸上刻满心疼。
“爸爸,我都知道了……”芬妮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不复往日的清脆悦耳。她松开紧握匕首的手,轻轻抚上父亲的脸颊,“你其实……不用想着瞒着我的……”
她的手指擦过克劳德眼角的皱纹,“我……我虽然会难过,但……我会明白的。”
克劳德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安德森不仅仅是看着芬妮长大的守护骑士,更是与他并肩作战快三十年的兄弟。
他紧紧抱住女儿,声音破碎:“芬妮,我啊……就是不想看到你这样悲伤……”
他的胡茬蹭着芬妮的额头,“好了……别哭了……都变成小花猫了……”他轻柔地拂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
芬妮在父亲的怀抱中渐渐平静下来。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父亲有力的心跳。死亡对她来说并不陌生——母亲因病离世时,她已经明白生命终有尽头。
但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安德森叔叔的笑声、他粗糙却温暖的大手、他每次给她带的小礼物……这些记忆像刀子般扎在心头。
克劳德心疼地抱着女儿,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最终,他只能像她小时候做噩梦时那样,一遍遍轻抚她的长发。
鲍恩静静地站在一旁,法杖顶端的水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看着相拥而泣的父女二人,长舒了一口气。
隐瞒真相从来都不是明智之举——越晚知道,芬妮的伤痛就会越深。现在有克劳德的安慰,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很快就会回来。
果然,没过多久,芬妮主动从父亲怀中退开。她用手背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微笑:“谢谢爸爸,我已经好多了。”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抱歉,刚才……有点失礼了。”
克劳德欣慰地看着女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银色的长发上,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个活泼可爱的芬妮又回来了——如果不看她哭红的鼻尖和脸上干涸的泪痕的话……
“呃……”芬妮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指触到自己黏糊糊的脸颊,顿时涨红了脸,“我、我去洗把脸!”她慌乱地转身就跑,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克劳德和鲍恩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出大笑。老法师的笑声像风箱般呼呼作响,而克劳德则笑得直拍大腿。
当芬妮重新回到大厅时,脸上还带着水珠,银发也重新梳理得一丝不苟。她鼓着腮帮子,用最凶狠的眼神瞪着两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长辈——如果忽略她红肿的眼睛,这个表情倒是很有威慑力。
克劳德和鲍恩立刻像被施了石化术般僵住,然后同时假装咳嗽,转身开始一本正经地讨论起“城镇修缮”和“粮食储备”之类的话题,声音大得刻意。
芬妮见两人无视了自己,只能自顾自的生气。但过了一会,她也就气消了。克劳德和鲍恩也马上停下对话再次笑眯眯的看着芬妮。
芬妮气得跺了跺脚,但很快,她自己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个人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驱散了方才的悲伤。安德森已经离去,但他的记忆将永远活在他们心中。
“对了,爸爸,”芬妮突然想起什么,紧张地环顾四周,“奥雷格大人呢?他应该……不在在这里了吧?”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如果让奥雷格看到自己刚才那副痛哭流涕的样子……想到这里,她的耳根都烧了起来。
克劳德看着女儿慌乱的样子,既欣慰她走出了悲伤,又酸涩地意识到女儿心里已经住进了别人。
他大笑着捋了捋胡子:“放心吧,他早就出去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芬妮瞬间放松的表情,又坏心眼地补充道:“不过我听说,他是和艾德琳一起走的……”
“什么?!”芬妮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检查自己的着装,又摸了摸脸确保没有泪痕,然后像阵风一样冲向门口:“爸爸,我要去找奥雷格大人了,再见!”
“喂!我还没告诉你他们去哪了呢!”克劳德冲着女儿的背影喊道,但芬妮已经跑得没影了。他摇着头坐回座位上,自言自语道:“唉——女儿长大了,留不住了啊……”
突然,他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桌面上的书信都在晃动。鲍恩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用魔杖敲了敲地面:“你笑什么?”
克劳德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我只是突然想到……安德森要是知道他的小公主为了个男孩跑得这么快……哈哈哈……一定会气得当场跳出来!”
鲍恩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阳光洒满大厅,仿佛连空气中都跳动着欢快的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