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由内而外的“病气”,有时候刻意表演反而落了下乘,生理上的真实改变带来的状态,往往是最高级的表演。
陈赤赤抬眼看了看沈煜,目光中带着审视,似乎在判断这话是纯粹的安慰还是真实的机会。
他又看了看一旁的范至毅,范老师对他投以鼓励的眼神,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邓朝脸上。
邓朝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路指给你了,能不能走,看你自己。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陈赤赤脸上的挣扎、不甘、对角色的渴望,最终都化为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挺直了一些,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狠厉的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好!那我试试!”
他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向在场的所有人立下军令状,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我要减肥!不就是瘦吗?为了吕受益,我拼了!”
这一刻,不再是为了争取一个角色的急迫,而是一个演员,为了贴近一个他渴望的灵魂,所发出的、最郑重的誓言。
随着陈赤赤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静得都能听见空调运行的细微声响。
那攥紧的拳头、挺直的背脊,还有眼神里那份褪去了玩笑与试探的狠厉,让邓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伸手拍了拍陈赤赤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行!这话我记下了。丑话说在前面,不是随便减个十斤八斤就完事儿,吕受益要的是‘脱相’的病弱感,是骨头架子撑着一层皮的单薄,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范至毅也笑着点头,语气里带着长辈的温和与期许:“赤赤啊,演员为角色付出是本分,但也得注意身体,循序渐进。真要开始减重,可得找专业的营养师和健身教练跟着,别瞎折腾伤了底子。”
陈赤赤用力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还带着几分未平的激动:“范大哥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以前为了拍戏也减过肥,但这次不一样——吕受益这个角色,我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
他说着,目光转向沈煜,眼神里满是恳切,“沈煜说好了啊,角色你可得给我留着,等我瘦下来,第一时间找你试戏,到时候要是达不到你的要求,我二话不说就走。”
沈煜看着他眼底的光,心里那份最初的犹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期待。
他笑着点头,却巧妙地把决定权推了出去:“赤赤哥,这事儿我可说的不算哈,这事儿还要作为导演的朝哥做主,我就一打工的。”
邓朝闻言当即也摆出一副臭屁的样子,双手抱胸,下巴微抬:“听到没,赤赤?你得来讨好我,我才是导演!现在知道谁说了算了吧?”
陈赤赤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吐槽:“嘚瑟什么呀?不就是摊上了沈煜这么一位得力干将吗?有什么可显摆的?”
邓朝丝毫不生气,甚至还愈发高兴,那得意劲儿简直要溢出来:“嘿,我就是显摆了,怎么着?有本事你也签一个沈煜去啊!”
陈赤赤一阵语塞,指着邓朝“你”了半天,最后只能悻悻地给邓朝一个大大的白眼。
还让我也签一个沈煜去?上哪签去?这等人物是可遇不可求的!这老头说话太气人了!
看着突然像小孩子一样斗起嘴的二人,沈煜和范至毅相视一笑,无奈又觉得有趣。
“赤赤哥,”沈煜收敛了笑意,语气真诚地说,“我相信,你要是真能坚持下来,一定能让所有人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陈赤赤。”
顿了顿,他补充道,给出了实际的帮助,“后续我会把吕受益的详细人物小传和一些关键场景的情绪拆解发给你,你可以先对着琢磨,提前找找感觉。”
“好!太好了!还是咱们家沈煜好,知道心疼哥哥!”
陈赤赤脸上终于重新绽开笑容,只是这份笑容里少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认真和对未来的憧憬。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立刻点开通讯录,手指飞快地滑动:“我现在就联系营养师和健身教练,明天就开始制定计划!不,今天就开始!从断碳水开始!”
邓朝看着他这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架势,忍不住笑着打趣:“哟,这就上弦了?别急着立flag,减肥这事儿,贵在坚持,可不是靠一时热血。”
“这次绝对不含糊!”陈赤赤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瘦削的自己,“以前减肥是为了上镜好看,为了接戏,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为了活下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替吕受益活下去。”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在场的邓朝、沈煜和范至毅心头都微微一震。
沈煜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当初因为外形而产生的犹豫有些多余,陈赤赤或许没有王川君那自带的、天然的病弱气质,但他对角色的这份深刻共情、这份愿意为之脱胎换骨的执念,说不定真能碰撞出截然不同、却同样震撼人心的火花。
邓朝看了看表,站起身来:“行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得动身回魔都了。赤赤,减重的事急不得,慢慢来,科学进行,有任何问题随时沟通。沈煜,剧本的后续修改细节和剧组搭建的事,我们回去再细聊。”
范至毅也跟着起身,拍了拍陈赤赤的胳膊:“我也该回去了。赤赤,记住我的话,保重身体是第一位的,记得常联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别客气。”
几人等沈煜收拾好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简单行李后,便陆续走出房间。
陈赤赤走在最后,临出门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煜手中那个装着《我不是药神》剧本的电脑包,眼神里的决心又重了几分,仿佛那里面承载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个等待他去奔赴、去体验、去为之“活一次”的沉重生命。
走廊里,沈煜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哈尼克孜发来的微讯:
“在干嘛?我刚收工,有没有想我啊?(可爱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