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剩下了洛笙和江胜。
喧嚣彻底散尽,刚才还热闹的街边瞬间变得空旷而安静,只有寒风掠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的呜咽声。
霓虹灯的光芒在湿冷的地面上投下两人长长的、孤寂交叠的影子。
洛笙没有喝酒。她白皙的手指间一直握着一把造型简约却质感冰冷的车钥匙。寒风吹动她额前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拂过光洁的额头。
她问江胜:一起走吗?我送你回去。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结冰的湖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平常不过、甚至带着点基本社交礼仪的提议。
江胜也没有推辞,直接坐上了洛笙的车。他拉开副驾驶厚重的车门,坐进了那辆线条优雅、内饰豪华的轿车里。
车内空间瞬间将他包围,弥漫着一种清冷而熟悉的、混合着雪松与淡淡柑橘尾调的昂贵香氛气息,以及真皮座椅特有的味道。这是属于洛笙的、与他目前生活截然不同的空间。
到了车上,江胜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车子平稳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汇入夜晚依旧繁忙的主干道车流。
这句话几乎是未经大脑、脱口而出,问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笨拙,甚至带着点没话找话的尴尬。
洛笙回复:“不就是在你生日宴上说的那样吗?”
她目视前方宽阔的马路,双手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侧脸在窗外流动的霓虹光影下显得轮廓分明,语气平淡得像在复述一个与己无关、早已定稿的新闻稿,没有丝毫波澜。
江胜摇了摇头,说:“我问的不是你的工作,是感情。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线条优美却显得有些冷硬的侧脸上,昏黄的路灯光影和飞驰而过的车灯在她脸上交织出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力气,将话题生硬地、直接地引向了那个更私密、更牵动他每一根神经的领域,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洛笙说:“没有男朋友。”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停顿或掩饰,清晰得如同冰凌碎裂。
“不过我不会跟你复合的。”接着补充的这一句,更加清晰、更加冷静,带着斩钉截铁般的决绝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像一道冰冷的、沉重的闸门,“哐当”一声在他面前轰然落下,彻底堵死了所有可能回旋、试探的余地,不留一丝缝隙。
江胜哑然失笑说:“那你觉得我现在还废物吗?”他试图用一个僵硬的笑容来掩饰内心瞬间涌上的尖锐刺痛和那一丝被当面否定的不甘与狼狈。
笑容有些扭曲,眼神里带着试探和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觉得可悲的期待,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对他现状的认可。
洛笙瞟了一眼江胜。那目光极其短暂,像锋利的刀片在他身上快速划过,带着审视和评估的意味,冰冷而无情。
虽然说身体已经得到了恢复,但是还是比较偏瘦的身材。
灯光下,曾经匀称健硕、充满力量感的体格如今明显单薄了许多,肩膀的线条略显嶙峋,包裹在昂贵衣物下的身躯透出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脆弱和单薄,脸颊也微微凹陷,失去了往日的饱满。
洛笙说:“你先锻炼身体吧。” 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你这小体格子,床上功力肯定大减。” 最后这句话,就像淬了冰的匕首。
这句话的杀伤力,远超任何关于他财富或能力的评价。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江胜自己内心也清楚自己受到了这些折磨之后,身体素质完全下降。
囚岛的摧残是不仅仅是瘦了,更是力量、耐力、反应速度乃至某种生命活力的全面衰退,远非短时间能复原。
于是内心默默的给自己制定了一系列的健身计划。增肌粉、蛋白棒、健身房会员卡、严苛的作息表、力量训练、有氧恢复……无数具体的名词和计划细节在他脑中飞速成形、排列组合,仿佛要用这具残破的身体作为反击的第一块阵地。
在江胜自己内心默默制定计划的时候,洛笙看见江胜没有说话。又补充说:“我还是很喜欢你以前的床上功夫,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江胜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意思是你还喜欢我?”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丝尴尬和暧昧的气氛。
江胜的话语虽然直接,但其中透露出的对康复的渴望以及对两人关系的一种特殊期待,让人不禁对他的内心世界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洛笙脸红地说:“我妈今年就让我去相亲了,日子就定在了明天。”她目视前方,语气有点失落,然而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猛地砸进本就压抑的死水里。
江胜说:“所以说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是羊水,对吗?”
洛笙说“我马上就25岁了,是时候该相亲了。等到后面一起互相了解了之后,结婚都得26岁了,怀孕生完孩子都得27岁了。”
她冷静地计算着时间节点,仿佛在规划一个商业项目,将婚姻、生育这些人生大事,清晰地纳入一条预设好的、不容更改的轨道。每一个数字都像冰冷的钢针,扎在江胜心上。
此时,江胜的内心只感觉到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一想到洛笙以后要嫁给别人,给别人生孩子,他的心脏就一阵一阵的剧痛。不受控制的画面在脑中疯狂闪现: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另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她温柔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对着另一个男人微笑;她抱着一个眉眼像别人的婴儿……这些画面带来的是灭顶般的绝望和嫉妒,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反复揉捏。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就像他自己刚刚说的一样,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是羊水。原生家庭的鸿沟,巨大得令人绝望,那是他穷尽努力也可能无法跨越的天堑。
为什么当代这么多男性说:先成家再立业呢,那是因为如果说等他立了业再来成家的话,他早已经老了。
时间和现实的压力如此残酷,容不得他慢慢攀登。当他自认为准备好时,他珍视的一切可能早已不属于他。
就像洛笙说的一样,25岁已经不小了,相亲结婚等到生孩子都得27岁了。
她只是在遵循她那个阶层普遍而高效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门当户对。她的时间表里,没有等待他的位置。
江胜内心苦楚,只能怪自己没投个好胎。
他现在也有一些资本,不过却远远达不到能跟洛笙家里面说话的资本。 那巨大的差距,让他连争取的资格都显得可笑而苍白。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希望,月入千万,很快就能超过洛笙家的资产。
眼见着车就要开到了江胜的小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便利店招牌在窗外掠过。车子平稳地减速,滑向小区大门。
江胜下了车,与洛笙说了拜拜。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他关上车门,站在冰冷的人行道上。
他看到洛笙开着车渐渐的远去,似是在与爱人道别。那辆线条优雅的轿车,亮着红色的尾灯,没有丝毫停留,决绝地融入前方车流的灯光洪流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的黑暗里。
那消失的红点,像从他心口抽走的最后一点温度,也像一场无声的、彻底的告别仪式。
回到家后躺在卧室里,望着天上的天花板,想起了以前和洛笙的种种。
黑暗中,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汹涌而出:她教他如何在商务场合得体地与人握手寒暄;她在他莽撞说错话后,耐心地分析人情世故;她在他第一次学会人情世故时,眼中闪烁的骄傲光芒;他们笨拙而热烈的第一次亲吻……每一个片段都清晰如昨,带着甜蜜的酸楚,狠狠灼烧着他的心。
洛笙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在江胜懵懂无知,又没有什么情商的时候教会了江胜如何与人相处,如何与人说话。
她曾是他混沌青春里最明亮的一盏灯,是他社会化的启蒙者,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存在。
江胜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让她幸福。可是江胜做不到,一想到她不属于自己,心里就拔凉。
情感却如同疯狂的藤蔓,死死缠绕勒紧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绝望的绞痛。放手?谈何容易。
不过他并没有气馁,一种更坚硬、更炽热的东西在心底的废墟中凝结、燃烧起来。绝望被强行锻造成钢铁般的意志。
这不还是在相亲嘛。事情还没成定局!还有时间!洛笙不过是为了家庭联姻去相亲。
那不是她发自内心的选择,只是家族任务!要是自己以后有实力,能够让洛笙的家里都仰望,再来跟洛笙的家里谈娶洛笙的事情,他家里人不会不同意的。
他看透了那个世界的规则——钱权是唯一的通行证,是至高无上的话语权!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逆天改命的可能!他要爬到足够高的地方,高到让洛家也必须仰视!
所以他不会放弃,更不会气馁。所有的痛苦、屈辱、不甘,都化作了燃料。他的豪车,他的豪宅,他的老婆他都要。
这是赤裸裸的、充满掠夺性的欲望宣言,是他对命运不公的宣战书。更不会忘记报仇,他要把那些毒瘤组织背后资本家的所有资产都变成自己的。
“洛笙,你,我要定了!”江胜说到。
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冷酷:攫取滔天的财富、掌握绝对的力量、向施加痛苦者复仇、夺回他认定的所爱!这四者,他全都要!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冰冷的决心在他眼中凝结,如同寒夜里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