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站在警局走廊，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段十秒的视频在他眼前反复回放——金线货车、黑色箱子、那只戴满戒指的手。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朝下扣在掌心。
电话里的声音已经消失，但那句“你离真相越近，死得就越快”还在耳边回荡。他不害怕，只是更清楚了一件事：靠警方的技术，查不到天上的事。
他转身走向电梯，按下顶层按钮。电梯门开，楼梯间冷风灌进来。他一步步走上天台，脚步很稳。
天台上风很大，城市灯光在远处连成一片。他刚站定，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红光。地面发烫，空气扭曲，王灵官踩着风火轮从云层中冲出，落地时金鞭砸地，火星四溅。
他没看秦明，抬手一甩，一张燃烧的符咒直飞过来。秦明侧头避开，符纸悬在半空，自动展开，上面浮现出一行行流动的文字。
“情蛊不是为了乱情。”秦明低声念，“是‘断缘煞’的引信。凡人因幻觉互相伤害，产生的怨气能炼成香火，供养五路财神。”
他的手指收紧。
所有案件瞬间串在一起。摩天轮上情侣相残，试衣间女子持剪伤人，地铁乘客突然暴起打斗，图书馆管理员给秦明下毒咖啡……这些都不是偶然。每一个情绪崩溃的人，都是祭坛上的燃料。
“不止这些。”王灵官开口，声音低沉，“他们已经在测试系统反应。地铁案、跨江大桥案、图书馆案、摩天轮案，全都是铺垫。”
他金鞭一挥，空中闪出四幅画面。第一幅是地铁末班车车厢内血迹斑斑，乘客眼神发红；第二幅是跨江大桥上货车失控撞向护栏；第三幅是图书馆密室里棺材打开，毒雾弥漫；第四幅是摩天轮轿厢坠落，两人在空中挣扎。
“他们在收集数据。”王灵官说，“测试普通人受情蛊影响后的行为模式，计算怨气产出效率。一旦系统稳定，就会全面推行。”
秦明盯着那四幅画面，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是个别神明贪财，而是一整套机制在运转。人间的情感被当成资源开采，爱情、信任、亲情，全都变成了可量化的单位，进入一个看不见的市场。
“香火期货。”他说。
王灵官点头：“财神团用轮回簿篡改因果，用情蛊制造矛盾，用心理脆弱者做实验。每一场悲剧都产生怨气，怨气被炼化成纯阳香火，直接注入他们的私库。香火越多，地位越高，权力越大。”
秦明右耳的银钉微微发热。
他想起陈志远说的“命格债券”，想起调酒师提到的“审核通过编号07”，想起保洁阿姨供述的“断缘煞试验场”。这些人不是疯子，也不是孤立的坏人。他们是庞大系统中的执行节点，像流水线上的工人，完成任务，拿钱，闭嘴。
“他们不怕暴露？”秦明问。
“怕。”王灵官冷笑，“但他们更怕错过这次机会。天庭财政改革在即，东王公要清查香火流向。如果能在改革前建立稳定的‘香火期货市场’，就能掌握定价权，控制整个天界经济命脉。”
秦明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贪污，而是一场政变级别的布局。财神团想借人间情感崩溃，打造一个不受监管的黑市，用怨气换权力，在新秩序中占据主导位置。
“所以唐雪的案子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他问。
“她是第一个完整闭环。”王灵官说，“配阴婚引发家庭冲突，亲人悲痛产生怨气，怨气被炼化。后来你们破了案，反而帮他们验证了系统的抗干扰能力。”
秦明拳头握紧。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在被观察。每一次破案，每一次追查，都在为对方提供反馈数据。他们以为自己在阻止犯罪，其实是在参与一场更大规模的实验。
“现在怎么办？”他问。
“你已经拿到了钥匙。”王灵官看着他，“视频里的手，是利市仙官。交接的黑箱，装的是未激活的情蛊母体。城东仓库的灵枢阵眼，是用来集中引爆怨气的核心装置。只要它启动，整座城市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抽走，转化为香火。”
秦明低头看着手中还未熄灭的符咒残片。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出一道清晰的轮廓。他不再犹豫。
“我需要知道阵眼的具体位置。”他说，“还有，谁在负责现场部署。”
“土地爷会给你坐标。”王灵官说，“但他只能提供一次信息。你必须在戌时前赶到，否则阵眼完成充能，就再也停不下来。”
秦明点头。
“还有一个问题。”他说，“财神团内部有没有裂痕？有没有人反对这个计划？”
王灵官沉默两秒。
“有。”他说，“青帝护魂尊反对过。他认为亡魂不该被利用，怨气不该被收割。但他被边缘化了。真正能动摇财神团的，只有一个人。”
“谁？”
“东王公。”王灵官说，“他支持改革，但不知道财神团已经走到这一步。如果你能把证据送到他手里，他不会坐视不管。”
秦明记下了。
他把符咒残片收进口袋，抬头看向夜空。云层已经开始移动，风向变了。
“他们会杀我。”他说。
“我知道。”王灵官说，“但他们杀不死真相。”
他说完，脚下一蹬，风火轮腾空而起，金甲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赤光，转瞬消失在云端。
秦明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张立国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停下。现在打电话，只会把他卷进来。他需要的是独立行动的空间。
他转头看向警局大楼。专案组办公室还亮着灯，小李应该还在分析影像资料。技术科的服务器里存着所有案件备份，包括那份被清除后重建的“情感干预项目进度表”。
他走回楼梯间，一步步往下。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到了三楼，他拐进技术科外的小厅。门没锁，他推门进去。小李趴在电脑前，眼睛布满血丝。
“还没走？”秦明问。
小李抬头，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秦明说，“把所有关于‘安心家园’项目的资金流向图导出来。重点标出和财政局、教育局、殡仪馆有关的转账记录。”
“又要查？”小李揉了揉脸，“之前的数据都被清过一次，我们好不容易恢复……”
“这次不一样。”秦明说，“这不是普通的贪腐案。有人在用人的感情赚钱。每一笔捐款，每一次心理辅导，都是陷阱的一部分。”
小李愣住。
“你是说……那些受害者，是被设计的？”
“全部。”秦明说，“从发帖开始，就被盯上了。论坛后台、会员系统、甚至医院的心理档案，都有他们的手笔。我要你把这些链条全挖出来，做成一份报告。”
“什么时候要？”
“一个小时。”秦明说，“完成后，不要上传系统，也不要发邮件。打印两份，一份放保险柜，一份交给我。”
小李点头，立刻动手。
秦明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一条条浮现。账户名、金额、时间戳、Ip地址……这些数字背后，是一个个被操控的人生。
他拿出手机，翻到刚才那段视频。再次放大那只手。五枚戒指清晰可见，其中一枚赤金嵌玉，正是利市仙官的标志。
他盯着画面，忽然发现一个细节。
在箱子交接的瞬间，货车驾驶座的车窗微微降下了一点。镜头晃动，但还是拍到了里面的人影。
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正低头看着一块怀表。
秦明瞳孔一缩。
他认识这个人。
教育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