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之宴”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景妩头顶,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了好几天。她甚至偷偷在网上搜索了“如何优雅地吃西餐不掉链子”、“与老板单独吃饭的100个安全话题”以及“突发尴尬时如何原地消失”等实用(?)攻略。
然而,没等她将这些理论知识消化吸收并投入实践,一个新的、看起来颇为棘手的委托,如同天降救星(或者说,是另一个坑?)般出现了。
这次的委托人并非个人,而是本市的文物管理部门。他们遇到了一件怪事:一座近期准备修缮并对公众开放的前清古宅,每到深夜,宅子里的灯笼便会无故自明,幽绿色的火光摇曳不定,伴有若有若无的女子啜泣声,监控却拍不到任何人影。几个负责夜间看守的工作人员都被吓得不轻,坚决要求调岗。修缮工作也因此停滞。
官方不便明面上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但又实在无法用科学解释,几经辗转,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景妩怀疑是749局那边漏的风声),找到了她这位“科学(物理)超度”大师。
报酬丰厚,还是政府背书,景妩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接下了。既能赚Scp点和功德,又能暂时逃避“浪漫晚餐”的倒计时,何乐而不为?
她仔细研究了古宅的资料和结构图,制定了好几个“科学排查”方案,准备大干一场。然而,就在她准备出发去现场勘察的前一天,周明特助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景顾问啊,听说你接了个古宅的活儿?”周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热情(且八卦)。
“是的,周特助,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就是……秦总对这个项目也挺感兴趣的,你知道的,秦总对古建筑保护一向很上心(周明现编的)。所以他决定,明天跟你一起去现场看看,也算是……实地考察,支持你的工作!”
景妩:“……”
【oS】他又来?!怎么哪儿都有他?!
【oS】对古建筑保护上心?我信你个鬼!上次去沈先生家也是“顺路”,这次又是“感兴趣”?老板您这“巧合”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她试图挣扎一下:“周特助,这……不太好吧?秦总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情怎么好麻烦他亲自出马?而且现场情况不明,万一有什么危险……”
周明立刻打断她:“哎哟,景顾问你就别客气了!秦总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再说了,有你在,能有什么危险?我们可是充分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上午九点,公司楼下,秦总的车去接你!”
说完,不等景妩反驳,周明就飞快地挂了电话。
景妩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欲哭无泪。
【oS】我的清净工作!我的单人冒险!又没了!
【oS】跟老板一起出外勤,这压力比单独面对一百个哭泣的幽灵还要大!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秦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了景妩楼下。她认命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照例是隔着老远的距离,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秦总早。”
秦言今天穿得比去沈先生家时更休闲一些,深色的冲锋衣和工装裤,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利落,少了几分商界精英的疏离感,倒多了几分……探险家的气质?(如果忽略他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的话)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那套为了方便行动而穿的、毫无时尚可言的深色运动服上扫过,没有说话。
车子一路驶向郊区的古宅。到达目的地时,文物管理部门的一位负责人和两个面色还有些发白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秦言也来了,负责人显然有些意外和受宠若惊,连忙上前握手寒暄。
秦言只是简单地点头致意,便将主导权交给了景妩:“具体情况,跟景顾问说。”
负责人连忙转向景妩,将现象又详细描述了一遍,并递上了古宅的钥匙和一些必要的装备,包括两个强光手电。
“景大师,秦总,那就……拜托你们了!我们就在外面等着,有什么需要随时呼叫!”负责人说完,便带着工作人员迅速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显然心有余悸。
古宅坐落在山脚下,青砖灰瓦,飞檐翘角,带着岁月沉淀下的古朴与幽静,但也因为近期发生的怪事,凭空添了几分阴森。
此时虽是白天,但宅子内部因为窗户狭小,采光并不好,显得有些昏暗。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木头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景妩打开强光手电,率先走了进去。秦言跟在她身后,也打开了手电。
宅子内部很大,前后三进,有厅堂、厢房、花园,结构复杂。景妩一边走,一边用系统进行扫描,同时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和环境细节。
【系统符符:检测到微弱的残余能量波动,属性偏向阴性能量,但并未形成完整灵体。能量源分散,疑似与宅邸本身结构或特定物品有关。】
【oS】没有完整鬼魂?是残余的念想,还是别的什么?
她仔细检查了那些据说会自明的灯笼,发现灯笼的骨架和绢布上,残留着一些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磷粉类物质,以及一丝非常微弱的灵力痕迹。
“不是鬼魂作祟。”景妩得出结论,用手电照着灯笼骨架,“有人,或者说,曾经有什么‘东西’,利用残留的磷粉和一点微末的灵力,制造了灯笼自明的假象。哭声可能也是类似的原理,利用建筑结构的共鸣或者某种音频装置。”
秦言站在她身旁,安静地听着她的分析,手电的光柱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将她笼罩在一片明亮的光晕里。
他们继续往宅子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房间也越发狭窄和破败。空气中那股陈旧的气息越来越浓。
当景妩推开一扇通往最里面一间偏僻厢房的木门时,一股更浓的霉味涌出。这个房间几乎没有窗户,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两人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切割出有限的空间。
就在景妩抬脚准备迈进去仔细探查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从后面轻轻拽住了。
景妩:“???”
她愕然回头,手电光下意识地往后一扫。
只见秦言就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量。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比平时更幽深了一些?而他那只没有拿手电的手,正以一种极其轻微、但又无法忽视的力道,捏住了她冲锋衣的一小片衣角。
景妩愣住了。
【oS】什么情况?!
【oS】老板……拽我衣角?!
秦言对上她惊讶的目光,语气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这里太黑。”
景妩:“……啊?”
【oS】所……所以呢?太黑您就拽我衣角?!您是三岁小孩吗怕走丢?!还是说……您怕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景妩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
秦言?怕黑?!
那个眼神能吓散灵体、气场能冻僵整个咖啡馆的阎君(疑似)大人,会怕黑?!
可是……眼前这情景……他紧紧跟在她身后,还拽着她衣角的样子……
【oS】难道……是真的?!大佬居然有这种弱点?!
【oS】怪不得他上次在沈先生家,也是站得离门近,很少往阴暗角落里走!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洁癖或者嫌弃!
一时间,景妩的心情复杂极了。有震惊,有荒谬,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样的老板居然有点……反差萌?
她看着秦言那张在黑暗中依旧冷峻的侧脸,再看看他那只骨节分明、却捏着她衣角不放的手,强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
“呃……秦总,要不……您就在门口等我?我进去看看就出来?”她试探着问。
秦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捏着她衣角的手没松,反而往前迈了半步,几乎和她并肩,声音依旧平淡:“不用,一起。”
景妩:“……” 行吧,您说了算。
于是,景妩只能带着她这位“怕黑”的老板(兼巨型挂件),一起走进了这间漆黑一片的厢房。
她一边用手电仔细检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可能残留的灵力源或者机关,一边还要分心注意着身后的秦言。他果然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半步不离,那只手也始终没有松开她的衣角。
黑暗中,他的呼吸声似乎比平时要清晰一些,温热的气息偶尔拂过她的后颈,让她感觉有点痒,还有点……不自在。
【oS】这感觉……太奇怪了!
【oS】明明应该是紧张刺激的探灵现场,怎么搞得像是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我还是那只母鸡?!
系统符符在她意识里疯狂刷屏:【宿主!检测到高浓度尴尬与微妙气氛!建议加速探查!本系统快要被这诡异的氛围卡bUG了!】
景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终于,在房间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半埋在地板下的、刻着奇异纹路的旧木盒。系统扫描显示,微弱的灵力波动正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撬开木盒,里面是几块已经失去大部分光泽的磷石,以及一张几乎要风化掉的、画着简易符文的旧羊皮纸。
“找到了。”景妩松了口气,将东西展示给秦言看,“就是这些东西,配合宅子特定的结构(比如通风口),制造了那些现象。估计是以前住在这里的、懂点皮毛法术的人弄的,可能是为了防盗,或者只是恶作剧,年代久远,能量快耗尽了。”
秦言看着木盒里的东西,点了点头,似乎松了口气?(景妩怀疑是自己眼花)他终于松开了捏着景妩衣角的手。
那只手一松开,景妩顿时感觉后背一轻,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物理和心理上的)。
【oS】呼……总算解放了!
两人退出厢房,回到相对明亮些的走廊。秦言又恢复了那副冷峻从容、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刚才在黑暗中拽人衣角的那个不是他。
景妩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oS】原来再厉害的大佬,也可能有怕的东西啊……
【oS】不过……怕黑的老板,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甚至还有点……可爱?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个激灵。
【oS】打住!景妩!清醒一点!那是老板!是阎王(疑似)!再怎么反差萌也是能决定你工资和功德点生死的存在!
她用力甩了甩头,将那些危险的想法抛开,专心向等在外面的负责人汇报情况。
问题顺利解决,负责人千恩万谢,表示会尽快清理掉那些东西,并加强管理。
回程的车上,气氛比去的时候要缓和许多。
景妩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忍不住又想起了古宅里那一幕,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弧度。
而旁边开车的秦言,透过后视镜看到她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地府里,谢必安已经笑瘫在判官桌底下。
“哈哈哈!怕黑?!阎君您为了拉近距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这种理由都编得出来!您掌管幽冥地府,亿万亡魂栖息之地,您跟我说您怕黑?!哈哈哈!看把景姑娘给整懵的!她肯定以为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了!”
秦言(地府本体)面无表情地翻开下一份卷宗。
“策略。”他淡淡地说。
只是耳根处,那抹可疑的红色,似乎比上次更明显了些。
或许,对阎君大人而言,“怕黑”这个小小的“弱点”,只要能换来与她更近一点的距离,以及她那一瞬间下意识想要“保护”他的念头,便是值得的。
至于面子?
在追妻(?)的路上,面子值几个钱?
——来自某位无师自通、开始走“反差萌”路线的阎君的内心独白(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