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瞬间,整个地下通道开始剧烈震动。
碎石和尘土从头顶簌簌落下,长明灯的火光疯狂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扭曲成怪异的形状。通道深处传来井中仙的咆哮,那声音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嘶吼,而是夹杂着千百种不同的音色——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泣、孩童的尖叫、老人的哀嚎……
“它把这么多年吞噬的魂魄都释放出来了!”青松道人脸色惨白,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快走!这条通道撑不了多久!”
林九握紧手中的镇海刀。刀身还在微微震颤,金光时明时灭,仿佛在与通道深处的某种存在共鸣。他能感觉到,这把刀在渴望战斗——渴望与那个被它镇压了三百年的宿敌,做最后的了断。
但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本命精血的损耗让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灼痛。镇海刀传来的力量浩瀚如海,可他的身体就像个漏底的桶,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级别的力量灌注。
“九哥!”王胖子扶住踉跄的林九,“你怎么样?”
“还能撑。”林九咬牙,“但最多……再出一刀。”
一刀之后,如果井中仙还不死,死的就是他们所有人。
郑七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石门,石门表面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裂纹里渗出黑色的粘液,那些粘液像是活物,沿着门缝向外蔓延。
“石门最多还能坚持五分钟。”他快速计算,“从通道到地面,以我们现在这状态,至少要十分钟。”
青松道人从怀里掏出最后五张黄符:“贫道用‘缩地符’,可以缩短一半路程。但需要有人断后——井中仙一旦破门,会顺着通道追上来。断后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
阿豹握紧军刀:“我来。陈总吩咐过,必要时候用命也要保住刀。”
“你一个人不够。”郑七摇头,“井中仙现在的状态,十个你也不够它塞牙缝。”
他顿了顿,看向林九:“镇海刀在你手里,你就是它的第一目标。所以断后的人,必须是你。”
“你疯了?!”王胖子瞪大眼睛,“九哥现在这样,断后不是送死吗?!”
“正因为他是镇海刀的持有者,才有断后的资格。”郑七的语气异常冷静,“刀在人在,刀失人亡。这是陈永华当年立下的规矩。如果让井中仙带着刀逃出去,整个南洋都会变成鬼域。”
林九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他说得对。你们带着刀先走,我留下断后。”
“不行!”苏晴突然开口,“你的魂魄不稳,我能感觉到。如果再强行催动镇海刀,你的三魂七魄都会被刀魂吞噬,变成刀奴。”
她走到林九面前,伸出右手:“把刀给我。”
所有人都愣住了。
“湘西赶尸人一脉,最擅长的就是‘御物’。”苏晴平静地说,“虽然我魂魄不全,但操控这把刀片刻,应该还能做到。林九,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发挥不出镇海刀十分之一的威力。而我……”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能让它发挥出五成。”
青松道人急忙道:“苏姑娘不可!你魂魄不全,若是强行御使这等神兵,魂魄会直接被刀魂吸入,永世不得超生!”
“总比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好。”苏晴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况且,我还有三魂五魄在井中仙体内。如果我能用镇海刀斩了它,说不定还能把那些魂魄夺回来。”
林九看着她。
这个相识不到一周的女人,此刻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他能看见她眼底深处的那抹光——那是军人家族传承下来的,刻在骨子里的牺牲精神。
“爷爷说过,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苏晴轻声说,“我父亲当年在云南边境,为了掩护战友撤退,一个人挡住了三十多个毒贩。他牺牲前给家里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职责所在,虽死无憾’。”
她伸手握住镇海刀的刀柄:“现在,轮到我了。”
就在她的手要碰到刀柄的瞬间,林九突然收刀后退。
“不行。”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决。
“我师父教过我,赊刀人一脉的规矩——宁可刀断,不可人亡。更何况是让一个女人替我去死。”林九握紧刀柄,刀身上的金光再次亮起,“而且,我好像知道该怎么用这把刀了。”
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刀魂传来的画面——不是完整的记忆,而是零碎的片段:
三百年前,陈永华手持镇海刀,站在南海之滨。他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将士,面前是滔天巨浪,浪中隐藏着无数海妖邪祟。
刀光起,海浪平。
那一刀斩的不是海,是“势”。
是天地间某种无形的“势”。
林九忽然明白了。
镇海刀之所以能镇压海眼,不是因为它有多锋利,而是因为它能斩断“水脉”与“地脉”的连接,能斩断“阴气”与“阳气”的交汇,能斩断……“因果”。
这把刀真正的威力,在于斩断“联系”。
而他刚才那一刀斩断井中仙与古井的联系,其实已经摸到了门槛。
“给我三分钟。”林九睁开眼睛,“你们先走,三分钟后,我会追上。”
郑七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头:“好。三分钟。三分钟后你若没上来,我就下去找你。”
他转头对青松道人说:“用缩地符,带他们先走。”
青松道人不再犹豫,将五张黄符分给众人:“贴在腿上,心中默念‘千里一瞬’。”
符纸贴在腿上的瞬间,王胖子只觉得身体一轻,眼前景象飞速倒退。他下意识回头,只看见林九独自站在通道深处,手持镇海刀,面对着那扇即将破碎的石门。
石门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黑色的粘液已经覆盖了大半门面。门后传来指甲刮擦石头的刺耳声音,还有无数重叠的哀嚎:
“放我出去……”
“好痛苦……”
“杀了我……”
“一起死吧……”
林九深吸一口气,将镇海刀横在胸前。
他闭上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受。
能感受到石门后那团庞大而混乱的阴气,能感受到古井下那个被镇压三百年的海眼,能感受到整片工地枉死者的怨念,能感受到……吉隆坡这座城市下方,那纵横交错的水脉与地脉。
镇海刀在手中微微发热,刀魂似乎在引导他。
“斩断……联系……”林九喃喃自语,“井中仙之所以能成形,是因为它连接了三个‘点’:古井的海眼阴气、七具古尸的尸煞之气、还有……这座城市的‘人气’。”
他忽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金光。
“我要斩的,不是井中仙本身,而是它和这三个‘点’的连接!”
话音落下,石门轰然破碎。
不是被从内部撞碎,而是……从外部瓦解。
黑色的粘液像喷泉一样涌出,粘液中,一个三头六臂的巨大身影缓缓站起。它每只手上的兵器都在滴落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落在地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六只血红的眼睛同时锁定林九。
“刀……还我……”中间那个头开口,声音像是金属摩擦。
林九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他双手握刀,刀尖指向地面,然后缓缓抬起。
动作很慢,慢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但井中仙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它感觉到了危险——不是来自刀本身,而是来自刀指向的那个“方向”。
林九的刀,没有指向它,而是指向了……地面。
指向了这座城市的“地脉”。
“镇海刀,镇的不是海,是‘势’。”林九缓缓开口,声音在通道中回荡,“三百年前,陈永华用你镇压海眼,不是要消灭海眼,而是要斩断海眼与陆地的联系,让阴阳分隔,人鬼殊途。”
他踏出第二步。
“今天,我要做的也一样。”
刀身上,金光开始汇聚。不是之前那种散乱的光芒,而是凝成实质的金色丝线。那些丝线从刀身延伸出来,没入地面,像是植物的根须,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
井中仙发出愤怒的咆哮,六只手臂同时挥动兵器,向林九扑来。
但它的动作,在碰到那些金色丝线的瞬间,突然变得迟缓。
就像陷入沼泽,每前进一寸都要耗费巨大的力量。
“这是……地脉锁链?”井中仙中间那个头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恐,“你怎么可能操控地脉?!这需要至少‘炼神还虚’的境界!”
“我不需要操控。”林九踏出第三步,已经走到井中仙面前三米处,“我只需要……引导。”
他举起刀。
刀尖指向通道顶部。
“镇海刀镇压此地三百年,早已与这里的地脉融为一体。我虽然修为不够,但借刀为媒介,暂时借用一点地脉之力,还是能做到的。”
话音落下,刀尖的金光突然暴涨。
整个地下通道开始发光——不是灯光,而是从石头里、从泥土里、从每一个角落透出的,淡淡的金色光芒。
那些光芒汇聚到林九手中的刀上,将镇海刀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辉。
“第一斩——”
林九挥刀,斩向井中仙与古井的连接。
刀光过处,一条粗壮的黑色丝线从井中仙背后断裂。那丝线连接着通道深处,连接着古井下的海眼。丝线断裂的瞬间,井中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明显暗淡了一些。
“第二斩!”
刀光再起,斩向井中仙与七具古尸残骸的连接。
七条较细的黑色丝线同时断裂。井中仙的身体开始崩解,三头六臂的形态无法维持,重新变回一团巨大的黑雾。
“第三斩……”
林九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连续两斩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第三斩,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挥出。
但这一斩必须挥。
因为这一斩,要斩断井中仙与这座城市“人气”的连接。
这才是井中仙最可怕的地方——它通过吞噬活人的魂魄,获得了与活人世界连接的“桥梁”。只要这个连接不断,它就能源源不断地从活人身上汲取恐惧、绝望、愤怒等负面情绪,不断壮大自己。
林九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短暂清醒。
他将最后的力量,全部灌注到刀中。
刀身上的金光炽烈到刺眼,整个通道像是被太阳照射,所有的阴影都无所遁形。
井中仙化作的黑雾剧烈翻滚,发出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咆哮:
“不——!你不能——!我修炼了三百年——!”
“三百年……”林九喃喃道,“也该结束了。”
他一刀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的光芒。
这一斩,寂静无声。
刀锋过处,黑雾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那是井中仙这些年吞噬的魂魄。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或痛苦、或狰狞、或麻木。
而在刀锋触及黑雾核心的瞬间,所有的面孔,同时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仿佛在说:终于……可以安息了。
黑雾开始消散。
不是被打散,而是像冰雪遇到阳光,自然地、缓慢地融化、消失。
在消散的黑雾中心,浮现出七团微弱的光点——那是苏晴被吞噬的一魂两魄,以及另外四个不知名的魂魄。
林九用刀尖轻轻一点,那七团光点飘向他,其中三团融入他体内(暂时保管),另外四团则化作四道流光,穿过通道顶部,消失不见——那是去往它们该去的地方了。
井中仙,彻底消散。
通道里的金光也渐渐熄灭。
林九拄着刀,单膝跪地,大口喘气。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镇海刀完成了它三百年的使命,而他,也完成了一个赊刀人该做的事——斩断不该存在的因果。
通道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郑七第一个冲回来,看见跪在地上的林九和满地的黑色灰烬,瞳孔一缩:“你……你斩了它?”
林九勉强点头:“暂时……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井中仙的本体是海眼的阴气凝聚,只要海眼还在,它就永远不会真正死亡。”林九喘了口气,“但我斩断了它和外界的所有连接。至少一百年内,它无法再成形害人。”
郑七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百年,足够了。一百年后,自然有下一个持刀人来解决它。”
他扶起林九:“能走吗?”
“勉强。”
两人搀扶着向外走。通道已经不再震动,长明灯重新稳定燃烧,仿佛刚才那场大战从未发生过。
走到一半,林九忽然想起什么:“苏晴的魂魄……”
“青松道长已经用‘定魂符’暂时稳住了,出去后需要做法事招魂。”郑七说,“不过问题不大,魂魄完整归体只是时间问题。”
林九松了口气。
又走了几分钟,前方传来光亮——是出口。
王胖子的声音传来:“九哥!是九哥吗?!”
“是……”林九应了一声。
下一秒,王胖子冲了进来,看见林九还活着,眼眶一下就红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林九笑了笑,“没那么容易。”
三人走出通道,重新回到地面。
外面的景象却让林九心中一沉。
基坑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不是陈天雄的手下,而是……穿着各式服装的玄门中人。有道袍的道士,有穿僧衣的和尚,有马来传统的巫师,还有印度裔的苦行僧。粗略一看,至少有上百人。
而陈天雄本人,正站在人群最前方,面带微笑地鼓掌。
“精彩,真是精彩。”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没想到林先生年纪轻轻,竟然真的能斩了井中仙。佩服,佩服。”
林九握紧镇海刀:“陈天雄,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陈天雄摊手,“只是镇海宫开启是南洋玄门百年一遇的大事,大家都想来看看热闹。顺便……”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意味深长:“顺便,讨论一下这把刀的归属问题。”
一个穿金色袈裟的老僧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林施主,镇海刀乃南洋镇物,关系千万生灵安危。此刀,不宜由个人保管。”
一个马来巫师用生硬的中文说:“刀,应该交给‘南洋玄门理事会’共同保管。这是规矩。”
一个印度苦行僧晃了晃手中的法铃:“神兵有灵,当供奉于庙宇,受万民香火。”
林九扫视全场。
这些人,表面上是来“主持公道”,实际上……都是冲着镇海刀来的。
陈天雄这一手玩得高明。他自己不出面争刀,而是煽动整个南洋玄门来施压。法不责众,林九再强,也不可能与整个南洋玄门为敌。
“如果我说不呢?”林九平静地问。
陈天雄笑容不变:“那就有点难办了。南洋玄门虽然平时各有纷争,但在镇海刀这种‘公器’的归属问题上,立场是一致的。林先生若执意带走此刀,恐怕……走不出吉隆坡。”
气氛骤然紧张。
郑七突然上前一步,站到林九身边:“陈天雄,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这些人是你请来的吧?花了多少钱?”
陈天雄面不改色:“郑先生这话就不对了。镇海刀关系重大,南洋玄门关注是理所当然的事,何须我请?”
“是吗?”郑七冷笑,暗红色的瞳孔扫过在场众人,“那我来问问——槟城金光寺的慧明大师,你三年前欠郑文龙一条命,答应为他做三件事。这是第几件了?”
那金袈裟老僧脸色一变,闭口不言。
“还有你,吉隆坡巫术协会的哈桑长老。”郑七看向那个马来巫师,“你儿子在澳洲贩毒被捕,是陈天雄花钱保出来的吧?”
马来巫师眼神闪烁。
“至于你……”郑七看向印度苦行僧,“你是真苦行僧,还是陈天雄从印度请来的演员?要不要我当场念一段《吠陀经》,看看你能不能接上?”
苦行僧沉默。
陈天雄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郑七,你非要与我为敌?”
“不是我要与你为敌。”郑七摇头,“是你自己选错了路。陈天雄,你想要的太多了。沈家的产业你要,南洋的气运你要,现在连镇海刀你也要。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懂不懂,不需要你来教。”陈天雄一挥手,“今天这刀,你们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他身后,那几十个黑西装壮汉同时上前一步,手中的砍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而周围那些玄门中人,虽然被郑七揭穿了底细,但此刻箭在弦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围了上来。
林九深吸一口气,握紧刀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
不是一两辆警车,而是……几十辆。
刺眼的警灯将整个工地照得如同白昼,数十辆警车、防暴车将工地外围团团围住。车上跳下几百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枪口对准了工地内的所有人。
一个穿着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从最前面的警车上走下来,手里拿着扩音器:
“所有人注意!我们是马来西亚皇家警察特别行动组!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重复,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陈天雄脸色大变:“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打点好了……”
“你打点的是吉隆坡警察局。”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洪振坤拄着拐杖,在几个玄学会成员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但今晚的行动,是马来西亚内政部直接下令,由皇室卫队配合执行。”洪振坤看着陈天雄,眼神冰冷,“陈先生,你涉嫌多重罪名:教唆杀人、非法拘禁、走私文物、勾结邪教……这是逮捕令。”
他身后的一名官员亮出文件。
陈天雄后退两步,脸色变幻不定。他身后的保镖们也都慌了,手中的砍刀“哐当”掉在地上。
“不可能……我有外交豁免权……”陈天雄还在挣扎。
“你的外交豁免权,三小时前已经被取消了。”洪振坤淡淡道,“中国大使馆方面也发来了照会,要求马来西亚政府依法处理你在海外的违法行为。”
他看向林九,点了点头:“林先生,辛苦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吧。”
林九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眼前一黑,差点晕倒。王胖子和郑七赶紧扶住他。
特警们开始清场。陈天雄和他的手下被一个个铐上带走,那些玄门中人也都被要求配合调查。场面虽然混乱,但秩序井然。
洪振坤走到林九面前,看着他手中的镇海刀:“这把刀……”
“我会带走。”林九说,“但它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赊刀人’。我会用它做该做的事。”
洪振坤沉默片刻,点头:“好。我相信你。不过,离开马来西亚前,需要做个登记备案——这是程序。”
“没问题。”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当林九被扶上救护车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在救护车上,林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想起老头子失踪前说的那句话:
“大劫将至,刀尽命现。”
现在,刀已现。
命呢?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镇海刀。刀身已经恢复了平静,暗金色的光泽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厚重。
这把刀,只是一个开始。
更艰难的挑战,还在后面。
但至少今晚,他们赢了。
苏晴的魂魄保住了,井中仙被斩了,陈天雄被捕了,镇海刀也拿到了。
这已经……很好了。
林九闭上眼睛,终于允许自己陷入沉睡。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某间豪华酒店的套房里。
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站在窗前,看着渐亮的天色。
他手里拿着手机,正在通话:
“计划A失败了。陈天雄被捕,镇海刀被那个赊刀人拿走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意料之中。陈天雄本来就是个棋子,能成功最好,失败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确认了镇海刀的下落。”
“接下来怎么做?”
“不着急。”苍老的声音说,“让刀在他手里再待一段时间。等他把刀养熟了,我们再拿过来,岂不是省事?”
黑袍人皱眉:“您的意思是……”
“镇海刀沉寂三百年,刀魂早已衰弱。现在重新现世,需要大量的‘养分’才能恢复全盛。那个赊刀人拿着它,自然会用它斩妖除魔。每斩一次,刀魂就恢复一分。”
苍老的声音笑了笑:“等他帮我们把刀养好了,我们再出手拿刀。这叫……借鸡生蛋。”
黑袍人恍然大悟:“高明。那我们现在……”
“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另外,查清楚那个郑七的底细。鬼道赊刀人一脉居然还有传人,这倒是个意外。”
“是。”
电话挂断。
黑袍人收起手机,看向窗外的双子塔。
晨光中,那两栋摩天大楼熠熠生辉。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冰冷。
“赊刀人林九……”他轻声自语,“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太阳完全升起。
吉隆坡从沉睡中苏醒,车流渐密,人声渐起。
没有人知道,这个夜晚,这座城市的地下,曾经发生过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较量。
但有些人知道。
有些人会记住。
而有些人……已经在筹划下一场较量。
江湖,永远不会平静。
赊刀人的路,也还很长。
但至少此刻,他们可以暂时休息了。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