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开年。按照习俗,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厦门港的街巷间,多了许多提着礼物、携儿带女的身影,空气中洋溢着团聚的喜悦。“五味轩”依旧歇业,但苏晏晏却闲不下来。顺应着春日生发的节气,她准备应景的时令食物——“春饼”,也叫“咬春”,寓意迎接新春,祈盼丰年。
这春饼,吃的就是一个“鲜”字,将初春最新鲜的食材卷入薄如蝉翼的饼皮中,一口咬下,满是春天的气息。
春饼制作:
这看似简单的吃食,从饼皮到配菜,都颇为讲究。
· 饼皮: 这是春饼的灵魂。用高筋面粉加适量盐,分次加入温水,揉成一个非常柔软光滑的面团,盖上湿布醒发半个时辰以上。醒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将每个剂子压扁,在一面刷上一层薄薄的油,然后将两个刷了油的面剂子叠在一起,用擀面杖擀成直径约七寸的薄圆饼。擀的时候要用力均匀,保证两张饼皮大小、厚薄一致。擀好的饼皮放入预热好的平底锅或鏊子上,用中小火烙制,看到饼皮中间鼓起气泡,边缘微微翘起时,翻面再烙片刻即可。由于中间刷了油,烙好的两张饼皮可以轻松地揭开,每一张都薄如纸张,柔韧透光。
· 炒合菜: 这是春饼的经典配菜。将猪里脊肉切丝,用生抽、料酒、生粉抓匀腌制滑炒;绿豆芽掐去两头,洗净沥干;韭菜切段;胡萝卜、水发木耳切丝;鸡蛋摊成蛋皮切丝。锅中放油,先下葱姜丝爆香,依次放入肉丝、胡萝卜丝、木耳丝翻炒,再放入豆芽、韭菜段快速翻炒,调入盐、少许生抽,最后放入蛋皮丝,翻炒均匀即可。合菜讲究火候,豆芽和韭菜要保持脆嫩。
· 其他配菜: 通常还会配上甜面酱(或黄豆酱)、切成细丝的黄瓜、大葱白。讲究的人家还会配上烤鸭丝、炒香的火腿丝**等。
吃的时候,取一张温热的春饼,抹上少许甜面酱,放上几根葱丝、黄瓜丝,夹上一大筷子合菜,还可以根据喜好加上蛋皮丝或肉丝,将饼皮从下往上、左右往中间卷起,包成一个严实的卷筒。一口咬下去,饼皮的柔韧、合菜的脆嫩咸鲜、葱瓜的清爽、酱料的甜咸,各种口感与味道在口中交织,清新爽口,春意盎然。
苏晏晏烙了厚厚一叠饼皮,炒了一大盆合菜,又切了黄瓜丝、葱丝,调好了酱料。三人围坐一桌,自己动手卷饼,吃得津津有味。
“这饼皮真薄,都快透明了。”苏十三试着卷了一个,虽然形状不甚美观,但味道极佳。
林泉则吃得细致,将各种配料搭配得恰到好处,点评道:“春饼一卷,五脏六腑皆感春气萌动,合乎养生之道。”
就连后院的年轻渔民,在苏晏晏的邀请下,也怯生生地坐下,学着卷了一个,大口咬下,眼中露出了久违的、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鲜活神采。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餐桌上,食物氤氲的热气与光影交织,构成一幅温暖安宁的画面。仿佛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与这方寸天地无关。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午后,一位看似普通、穿着码头苦力衣衫的汉子,低着头快步从“五味轩”后门经过,似乎是不经意间,将一个小巧的、揉成一团的油纸包丢进了门边的排水沟缝隙里,然后迅速离开,混入街上的人流。
这一细微的动作,并未逃过一直保持警惕的苏十三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待那汉子走远后,才迅速出门,假装整理门前的杂物,弯腰将那油纸包捡了回来。
油纸包里,是一小截芦管,两头用蜡封住。苏十三小心地捏开蜡封,从里面倒出一个卷得极细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笔迹仓促潦草,似乎是匆忙间写就:
“漕帮异动,疑与‘蛇’合,目标或是‘轩’,三日内。”
漕帮?苏晏晏心中一惊。漕帮势力盘根错节,掌控着内河漕运,若他们真的与“暗影之蛇”勾结,其威胁远非海蛇帮可比!“目标或是‘轩’”,几乎明指“五味轩”!三日内!
刚刚因春饼而带来的轻松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
“这消息来源可靠吗?”苏晏晏压低声音问。
苏十三仔细检查着纸条和芦管,沉声道:“传递方式隐秘,像是我们安插的暗线紧急送出。宁可信其有。”
林泉眉头微蹙:“漕帮……若真如此,其势大,非海蛇帮可比。需立刻通知萧统领。”
苏晏晏点头,立刻准备通过紧急渠道联系萧玦。她心中沉重,没想到新年刚过,对方就酝酿着如此大的动作。这“五味轩”,果然成了他们必欲拔除的眼中钉。
她看着桌上剩下的春饼和合菜,那鲜活的春意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咬春”,咬出的不仅是春天的希望,也可能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
消息很快传递出去。傍晚时分,萧玦亲自秘密前来,脸色凝重。
“纸条我看过了。”萧玦开门见山,“消息来源可靠,是我们埋在漕帮内部很深的钉子冒死送出。漕帮厦门分舵的舵主‘翻江鼠’蒋魁,近日常与不明身份的人接触,且其手下近日调动频繁,确有异动。结合纸条信息,目标指向‘五味轩’的可能性极大。”
他看向苏晏晏三人:“蒋魁此人,贪婪狠辣,唯利是图。若‘暗影之蛇’许以重利,他绝对做得出来。而且漕帮人多势众,明面上的力量,我们不便直接硬碰。”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苏晏晏问道。是暂避锋芒,还是严阵以待?
萧玦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能退。一旦退缩,不仅‘五味轩’不保,我们之前积累的势力和线索也可能断掉。而且,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机会?”
“没错。”萧玦道,“‘暗影之蛇’借助漕帮动手,说明他们自身力量在厦门受损,不得不借助地头蛇。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摸清漕帮与‘暗影之蛇’勾结的实证,甚至……重创漕帮在厦门的势力,斩断‘暗影之蛇’一条重要的臂膀!”
他的计划大胆而冒险。以“五味轩”为饵,吸引漕帮动手,然后趁机反制,收集罪证,并给予对方沉重打击。
苏晏晏心跳加速。这意味着,“五味轩”将直接置身于风暴的中心。
她看了看苏十三,苏十三眼神坚定,毫无惧色。林泉也微微颔首,表示支持。
“需要我们做什么?”苏晏晏深吸一口气,问道。
萧玦详细部署了一番,包括如何加强防御,如何传递信号,如何配合他派来埋伏的人手等等。
送走萧玦,夜色已深。“五味轩”内灯火通明,气氛却与白日的温馨截然不同,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张。
苏晏晏看着那剩下已经冷掉的春饼,默默地将它们收了起来。春天的到来,并不意味着只有暖阳和风,也可能有疾风骤雨。这薄如蝉翼的春饼,能否承受住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她握紧了拳,眼神逐渐变得坚毅。既然避无可避,那便迎难而上。这“五味轩”,不仅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如今更成了对抗黑暗的前哨。为了守护这片小小的天地,为了不辜负那些信任他们的人,这一战,必须赢。
春饼卷起的希望,绝不能轻易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