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莲那绝望而疯狂的逃离身影,像一道刺眼的疤痕,刻在了沈星河的视网膜上,直到他被父亲沈寒川几乎是粗暴地拽进家门,重重地摔上门,那画面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防盗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像一记重锤,砸在了沈星河的心上。宽敞明亮、装修考究的客厅里,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水晶吊灯冰冷的光线倾泻下来,照得沈寒川那张阴沉的脸更加可怖。
“说!你跟那个沈清莲,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寒川猛地甩开沈星河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沈星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指着沈星河的鼻子,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怒火而微微颤抖,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要将他看穿。
沈星河还沉浸在沈清莲那异常反应的震惊和担忧中,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砸懵了。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试图解释:“爸!你干什么?!清莲她刚才不对劲!你没看到吗?她那个样子……”
“不对劲?我看你才不对劲!” 沈寒川粗暴地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刻薄冰冷的弧度,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深更半夜,跟那种不三不四的女学生拉拉扯扯,手都牵到一起了!沈星河,我送你去学校是让你读书的,不是让你去学些下三滥的东西!”
“不三不四?下三滥?” 这几个极其侮辱性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沈星河的耳朵!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股混杂着震惊、屈辱和愤怒的热血直冲头顶!“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清莲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是我同学!我们只是在图书馆学习晚了,一起回家而已!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她……”
“很好的女孩?” 沈寒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沈星河笼罩其中,压迫感十足,“很好的女孩会这么不知廉耻,大晚上跟男生在外面鬼混?很好的女孩会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你老子的话都敢顶撞了?!我告诉你沈星河,你别被那种女人装出来的可怜相给骗了!她那种家庭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心里打着什么龌龊算盘,想着怎么攀高枝呢!”
“你胡说八道!” 沈星河彻底被激怒了!他从未听过父亲用如此恶毒、如此肮脏的语言去评价一个人,更何况评价的对象是那个安静、隐忍、眼神总是带着忧伤的沈清莲!他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拔高了起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容玷污的倔强,“你根本不了解她!清莲她家里是困难,但她比谁都努力!比谁都干净!我不准你这么说她!”
“我不了解?哼!” 沈寒川的眼神变得更加阴鸷,他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实木桌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上面的茶杯都跳了一下,“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那种女人的把戏我看得清清楚楚!我警告你沈星河,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跟她有任何来往!不准再去图书馆等她!不准再跟她说话!听到没有?!”
“凭什么?!” 沈星河梗着脖子,双眼通红,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父亲的权威,“我跟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清莲她没做错任何事!你凭什么这么诋毁她,还要限制我的自由?!”
“就凭我是你爸!” 沈寒川怒吼道,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被儿子这接二连三的顶撞彻底点燃了怒火,“就凭这个家是我在撑着!就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一个下贱货色带坏!沈星河,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离那个沈清莲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也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最后那句话,沈寒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阴冷的威胁意味。
沈星河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他看着父亲那双因为暴怒而显得有些狰狞的眼睛,那里面的偏执、刻薄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狠戾的决绝,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不是他印象中那个虽然严肃、但通常讲道理的父亲。这简直……简直像个不可理喻的、充满偏见的陌生人!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对清莲有如此大的敌意?甚至到了要用“不客气”来威胁的地步?仅仅是因为看到他们晚上一起走路?牵手?这反应未免也太过度、太反常了!联想到清莲在看到父亲出现、听到那声“爸”时的剧烈反应,那种仿佛见到鬼一样的恐惧和绝望……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安的念头,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上了沈星河的心头。
难道……父亲和清莲之间,并不是陌生人?他们之前就认识?发生过什么?
这个猜测让沈星河的心猛地一沉。但他无法想象,清莲那样一个安静柔弱的女孩,会和身为成功商人、看起来道貌岸然的父亲有什么不堪的交集。可父亲这过激的、充满侮辱性的反应,又该如何解释?
“爸……你……你是不是认识清莲?” 沈星河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试探着问道,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微微发颤,“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闭嘴!” 沈寒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厉声打断了他,眼神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慌乱,但随即被更盛的怒火覆盖,“我跟她能有什么?那种女人也配我认识?沈星河,我告诉你,你少在这里东想西想!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立刻!马上!跟那个沈清莲断绝一切来往!否则,我立刻停掉你所有的卡,让你转学!我说到做到!”
又是威胁!而且是如此决绝的、不留余地的威胁!
沈星河看着父亲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失望、困惑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为自己无法保护清莲、反而让她承受了如此恶毒的辱骂而感到愤怒和羞愧;也为父亲这完全不可理喻的、粗暴专制的态度感到心寒。他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什么,但看到父亲那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几乎要吃人的表情,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此刻再多的争辩都是徒劳,只会激化矛盾,甚至可能真的给清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父亲那句“对她不客气”,像一把悬着的刀,让他不敢再轻易挑战。
看着儿子终于沉默下来,紧握着拳头,眼眶通红地低下头,沈寒川以为自己的威胁起到了作用,冷哼一声,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冰冷:“给我回房间去!好好反省反省!明天开始,放学直接回家,我会让司机接你。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跟那个女的有什么瓜葛,哼!”
沈星河没有再说话。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转身冲出门去寻找沈清莲的冲动。他默默地转过身,背影僵硬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里父亲可能投来的视线,沈星河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巨大的痛苦、愤怒和铺天盖地的困惑像潮水般将他淹没。清莲绝望逃离的背影,父亲狰狞刻薄的嘴脸,交替在他眼前闪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清莲,你到底在哪里?你怎么样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我爸爸……之间到底有什么?
无数个问号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对父亲的信任,在这一刻,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深刻的裂痕。而那抹关于沈清莲和父亲之间可能存在的、黑暗联系的疑云,如同瘟疫般,在他心中悄然扩散开来。
客厅里,沈寒川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压下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虚。他必须把任何可能的风险,扼杀在摇篮里。绝不能让星河,跟那个女人的女儿,有任何牵扯!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