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与朔方的口水战还在继续打,而秋日的草原早已是一派丰收与繁忙的景象。
瀚管与碛管的官道今日全线贯通。
温昆水畔彩旗招展,庆祝的鞭炮响个不停。
咔嚓~~
李固亲手将红绸剪断。
一大排带着大红花的巨型四轮马车当即出发,其上载着大批铁器向西而去。
观礼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史真庆作为地主,有些兴奋地指着远处河谷新开垦出来的耕地:“今年收成虽少,但已有产出,再过几年,我瀚管再也不用从广宁城运粮食了!”
李固极目远眺,入眼不是翠绿便是金黄,五彩野花点缀其间,其不由赞叹道:“果然是好地方!”
“那是!要不然能叫哈拉和林吗?”
当初瀚管成立,史真庆为避嫌,特意没有选择在昔日突厥王庭所在地筑城,而是在温昆水对岸择地。
此处地势平坦,气候湿润,丰饶的河谷地是漠北最适合种田的地方。
而他刚才的话语立刻招来了其他都督的“不满”,纷纷表达自家都督府治所才是漠北最美的地方。
李固温声道:“如今定牧之策实施下来,阻力大吗?”
史真庆笑道:“不大,不大!当年漠北大战,桀骜的都被雷霆扫穴,剩下的勇悍之辈也都噤若寒蝉,普通部民就更别说了,南边来的粮食管饱,羊毛还能卖钱赚零花,还不用忧虑其他部落的抢夺,日子比过去好到天上去,如何还会有阻力?”
李固微微颔首。
此种情况实在意料之中。
漠北的杀戮至少持续了近五年时间,俟斤贵人们本就凋零大半,后来漠北决战又死了一大批,最后剩下的一些“狼王”级别的首领,也全都被“九管”招安了。
没有领导头的鼓动,如何还能变乱?
之前辽地与渤海旧地的反叛,实在是契丹余孽并未根除所致。
“基层里正、族老的架子也要赶快搭起来,就从部民当中去选,军中有表现良好的本地青年,也可下方为政地方.......”
史真庆连连点头道:“郡王放心,经略衙门的施政方针,我西六管可是扎扎实实在落实。”
李固微微一笑:“哦?若今年就开始征税、征丁.......尔等能如期完成否?”
史真庆微微一愣,然后咬牙道:“如今我瀚管的镇戍军虽未满编,但若郡王一声令下,某就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会圆满完成政令要求!”
“如此甚好!”
李固拍了拍对方肩膀,然后沉声道:“那孤让西六管于半月之内征发十万控弦士,你可做到?”
此话一出,旁边不管是李贺忠还是仆固怀恩,包括站在最外围的杜氏兄弟都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敢问大王,如此短时间内调集兵马,是要用在何处?”
杜佑的话虽是众人心中所想,但如此直不楞腾地问出来,还是稍显无礼。
李守忠双眼微眯,有些面色不善。
而李固却是毫不在意,语气轻松道:“当然是南下!”
轰~
燕北一众大佬如遭雷击。
本来欢快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
耳边喜气洋洋的欢闹声陡然消失,只剩下旷野的风呼呼在耳边吹拂。
随行而来的许远虽面沉如渊,但却并未表现出多意外的神情。
李贺忠与仆固怀恩面面相觑,但却不敢出声。
李守忠彻底睁开双眼,只是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杜氏兄弟有些想逃跑,但双腿就似灌了铅,怎么也抬不动。
燕北虽苦寒,但九管之一却是位高权重世袭罔替,实在是难以割舍啊。
再加上这两年,经略府衙门就像变戏法一样鼓捣好东西出来,整个草原一片欣欣向荣。
本来他们只是杜氏门阀投过来的一枚闲子,但现在却是愈发重要。
单毛呢一项的前景,就无可估量,更别说还有辛氏柜坊燕北分号的干股........
善财难舍啊!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李固一脸古怪道:“石堡城虽是天险,且攻坚也非咱们草原骑兵所长,但绕后奔袭腹地还是能做到的吧,又不是白白送死。”
石堡城!?
众人刚才就像被抛入云端,现在又狠狠砸在地面!
脑瓜子都嗡嗡的。
“大.......大王究竟何意?”
史真庆有些腿软。
许远此时出声道:“郡王殿下已向朝廷请战,欲发兵南攻石堡城!”
嘶~~
竟是如此!
王忠嗣跟朝廷之间的龃龉几乎是公开的了。
虽然圣人灭吐蕃之心甚切,但这位半子却是硬生生拖了好几个月没出兵。
天下各镇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从旁观望,而燕北的这几位实在没想到这事儿会跟他们有关啊。
“大王真乃圣人肱骨!”
“殿下就是咱大唐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大将军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
一通马屁由史真庆带头排山倒海而来。
杜氏兄弟却依然眉头不展。
这近乎“荒谬”的上表大概是不会被圣人首肯的。
但其内的算计却是让人心惊。
王忠嗣迁延不进,可李辽阳却是万里请战。
两相对照,简直是云泥之别。
而且万一朝廷来个顺水推舟,那就更精彩了。
北境数十万狼骑南下,要么走王忠嗣的地盘,要么走安禄山的地盘。
这两家如今跟燕北可都不对付。
李固虽不至于行“假道伐虢”之策。
但行军路上,大军吃喝拉撒可都是大工程。
地方军资供应、转运,军士是否入城休息,沿途会不会惊扰百姓,强拉壮丁.......
这些事务纷繁复杂,万一其中一个环节出问题,那就可能捅出天大的篓子。
如果圣人在出手偏帮其中一方,那另一方极有可能会被逼入墙角,行那极端之事。
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哎~~圣人已下诏将本王斥责了一顿!”
李固仰天哀叹。
众人不管心中有何心思,但都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可辽阳郡王话将锋一转,继续道:“但如今秋高气爽,军壮马肥,不会猎一番,实在是有些手痒........”
他转头看向身侧,语气多了几分肃杀:“守忠,听说咱们之前派到西边的商队被人截了?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