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辛都知的将令又来了!”
听到亲兵的禀报,崔乾佑内心就是一阵烦恶。
这次出塞,两宗崔氏可都是下了大本钱的。
但尚野息那个蠢货把一切都给毁了!
他见势不妙,本想及时止损。
谁知却被信安王搂头截住,转手就被打发去堵李延宠了。
他恨啊。
到头来还是给别人作嫁衣裳。
去平灭契丹,也捞不到前出的机会,硬生生被老家伙按到后军,做些转运巡逻的勾当。
可李祎地位尊崇杀伐果断,崔乾佑如何敢扎刺儿?
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但没过多长时间,老头子竟然不行了。
辛氏兄弟开始执掌全军。
哼~
这还顾忌什么?
崔氏子开始摸鱼溜号,干什么都只是做做样子。
后来路过营州,他主动请缨去看守物资转运重地。
北风渐起,当然是躲在城里舒服。
谁还要吃风卧雪啊。
这在崔乾佑看来,此时节硬要跟契丹硬拼,本就是不智之事。
特别是没他这个军事天才上场,哪还能赢得了?
不如归去。
谁知辛云京竟然驳了他的建议,改派辛杲京去了柳城。
辛氏迫山东高门多矣。
真真是武周遗毒!
于是崔乾佑干脆撂挑子不干,日日高卧帐中。
辛云京虽不迂腐,但如此明目张胆挑战主将权威的做派,也是没办法容忍的。
特别是如今大战正急,如何能不以正视听!?
跟着将令来的,还有辛氏私兵充当的军法队,正在门口与崔氏私兵对峙。
若敢不就范,立马就要强行拿下。
崔乾佑脸色数变,最终还是气呼呼出了大帐。
招呼本部人马,自北门而出。
巡逻,勘察,护卫辅兵辎重........
他都干恶心了。
想他身为崔氏当代天骄,辛辛苦苦深入塞北就是来干这个的?
不过作为一个具有超卓军事天赋的将领,他还是耐着性子将麾下做好安排后撒了出去。
崔乾佑自己则带着家生子亲兵们找了处背风之地烤肉吃酒了。
半晌后。
两个被砍得半死的腌臜俘虏被带了过来。
“主君!是契丹崽子!鬼鬼祟祟的,也不袭击辎重车队,专挑高山密林行走!”
青年悍将微微抬了抬眼皮。
“那你们是如何抓到的?”
那亲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追猎物跑得远了......”
崔乾佑轻轻挥手:“俘虏有功,回去领两吊钱!”
“谢主君......”
其话音未落,却马上听到噩耗:“当值违律,三十军棍!”
亲兵瞬间成了苦瓜脸,被左右拉了下去。
“把他们嘴撬开,叫向导过来翻译。”
直到天将将擦黑。
审讯结果出来了。
崔乾佑脸上多了一丝玩味之色。
“今日之事严格保密,有走漏风声者,杀无赦!”
翌日清晨。
他像无事发生一样交卸了差事,又匆匆回帐中睡大头觉了。
以后旬日。
崔乾佑积极了许多,不用辛云京催促便主动前来当值,甚至还让麾下积极响应,基本上包揽了外出的军务。
只是每次回来后,他都要去信安王榻前问安。
刚开始还能隔着门帘得到老人回应,可没几天下来,三丈之内除了照顾起居之人外,就不能站活人了。
后军又缓缓东进两百里。
此处已是松漠都督府东半部,连柳城都远远甩在身后了。
这次崔乾佑的问安再次被拒绝后,他带人气势汹汹来到帅帐之前。
辛氏私兵见对方来者不善,不用辛云京发话,便再次上前对峙。
“后军中枢,闲者莫入!”
崔乾佑歪头笑道:“哦?后军中枢?!不知这是这是哪家的中枢?姓李还是姓辛啊~”
“大胆!”
这句话极为恶毒。
有挑拨辛氏与天家之嫌。
再加上辛思廉如今还是手握南衙禁军兵权,可李祎却将北衙主力带出来打仗,长安防务极为空虚。
如此敏感之时,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过度解读。
而且现在信安王卧床不起,更是容易谣言四起。
“让他们进来吧。”
里间传出辛云京的声音。
辛氏亲兵虽让出道路,但却随之一起入了中军帐。
数十甲士左右分列,虎视眈眈看向崔氏来人。
辛云京依然是坐在左列下首第一位。
周围佐官不约而同放下手中军务,空气都凝固了。
“今日事今日毕,尔等不可怠慢~”
语气虽然淡淡,可内里透着骨子不容置疑。
众人不敢抗令,又重新忙了起来。
不过怎么看,都是留了三分注意力出来,观察双方情况。
辛云京重新拿起岸上札册细细研读,将来人当空气。
崔乾佑躬身抱拳道:“见过辛都知。”
“崔参军何来?”
辛云京依然没有抬头,似是对方根本没有让其正眼看一下的资格。
毕竟朔方都知兵马使已几乎是节度使下第一人,军中毫无疑问的大佬。
而录事参军却是七品小官。
双方级别差太远。
可在崔氏眼中,辛氏又是边鄙之地出来的暴发户,哪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更别说自高宗朝开始,他们就是皇帝夫妇手中的一柄钢刀,没少屠戮士族门阀。
可谓是旧仇一大堆,新恨层层累。
崔乾佑面皮抽了抽,似是强压怒气道:“我等要见主帅。”
“我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我等要见信安王!”
辛云京指了指主位上的节杖。
“大王已将节钺托付于本将!”
崔乾佑眉头一拧:“莫非大王已经殁了?!”
“混账!”
辛云京长身而起。
“心怀叵测,扰乱军心!崔参军,你该当何罪!”
崔乾佑傲然起身,针锋相对道:“某倒想问问,要是你辛云京隔绝内外,篡夺军权,又要该当何罪!”
此时他环视左右,朗声道:“诸君!如今大军长途奔袭千里,深入不毛,契丹强胡也,屡胜朝廷官军,信安王若在也就罢了,他老人家自有道理,可要是某人假传军令,陷后军与我等于险地,就是把官司打到御前,某这个小小参军也要争辩一番!”
此言一出,崔乾佑目光灼灼看向众将佐。
面面相觑。
然后左右两列幕府人员齐刷刷站到了辛云京身后。
辛家如今在长安树大根深,更是与韦、裴等关中诸姓勾连颇多。
关中来的大军更倾向于谁,这还用说吗?
谁敢站过去?
崔乾佑脸色瞬间阴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