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老人似乎觉得看够了,也休息够了。
他慢吞吞地在粗糙的石头上磕了磕烟锅,将里面燃尽的烟灰倒掉。
那点烟灰落入下方的星辰光河,连一丝涟漪都没溅起,就被彻底净化。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佝偻的身影在巨大的破碎神土和宏伟的古天门前显得更加渺小。
但他身上那股仿佛与这片古老天地融为一体的气息,却让人无法忽视。
“唉…老咯…坐一会儿就腰疼…” 老人捶了捶自己的腰,沙哑地嘟囔着。
“回去睡觉…睡觉…让那小子自个儿折腾去吧…反正有‘它’看着…也死不了…”
他拄着那根长长的旱烟杆,如同拐杖,一步一摇,慢悠悠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脚下的空间再次如同水波般荡漾,他的身影也随之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那块灰白色的巨石之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略带辛辣的旱烟味,以及那老者沙哑的嘟囔声在破碎神土间隐隐回荡,最终也被翻涌的混沌星云所吞噬。
古天门依旧流淌着七彩光晕,沉默地守护着门后那片神圣的问台。
门内,林峰在昏迷中消化着玉佩传递的震撼信息,经历着灵魂的蜕变。
门外,那看似风烛残年、抽着旱烟的瘦小守门人,用他那双浑浊却洞悉一切的老眼,扫清了来自凡俗阴影的窥探,也为这神话之地,添上了一抹深不可测、却又带着点市井烟火气的神秘色彩。
昆仑的守护者,一直就在那里。
他只是…想抽袋烟,图个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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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某省,黑水镇边缘,废弃的“仁和”纺织厂。
夕阳的余晖勉强穿透厚重的、布满污渍的玻璃窗,在空旷巨大的厂房内投下扭曲拉长的昏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陈旧棉絮混合着铁锈的腥甜气息。
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偶尔从破损屋顶滴落的水珠砸在水泥地上的“滴答”声,格外刺耳。
“吱呀——”
厂房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四道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正是雷战小队。
队长雷战打头,他高大的身形在昏暗中如同一座铁塔,眼神锐利如鹰,快速扫视着光线昏暗、布满了废弃纺织机械残骸的广阔空间。
他左手按在腰间特制的大口径手枪上,右手则握着一枚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菱形水晶——环境灵能探测器。
“嚯!这味儿…比烂了三年的咸鱼还冲!”
山猫紧随其后,夸张地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声音压得极低,但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他动作灵活得像只真正的猫,弓着身子,眼神却异常专注地在那些巨大的、如同怪兽骨架般的机器阴影里逡巡,手中的双持短冲锋枪枪口随着视线微微移动。
“头儿,探测器有反应没?这鬼地方,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零区边缘,灵能读数在‘灰域’波动,很微弱,但很…黏稠。”
雷战盯着手中水晶,那蓝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能量性质…阴冷、怨念、还掺杂着一丝…混乱的生命力?奇怪。”
“混乱的生命力?”
老枪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低沉而平稳。
他背着一支造型奇特的、枪管缠绕着细密银色符文的狙击步枪(龙渊特制“破邪”),此刻正半跪在一个相对制高点——一个废弃的控制台顶上,锐利的目光透过高倍瞄准镜,冷静地覆盖着整个厂房的关键区域。
“报告里只说有工人失踪,现场发现异常血迹和低温区域。这‘生命力’…是新线索?”
“也可能是麻烦的源头。” 雷战沉声道,“七窍,感觉怎么样?”
被称作“七窍玲珑”的女子(本名苏玲珑)走在队伍中间。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全副武装,只穿着一身贴身的、带有微弱能量流动的深灰色作战服,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她此刻闭着双眼,双手掌心相对,虚按在身前,指尖有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丝线般的精神力延伸出去,如同无形的触角,感知着空气中无形的波动。
听到雷战问话,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极其清澈、仿佛能倒映人心的眸子,此刻却带着一丝凝重和…困惑。
“队长…这里的感觉…很‘杂’。” 她的声音空灵悦耳,在死寂的厂房里格外清晰。
“怨念…很深,像浸透了血泪的破布,到处都是。但…不止如此。还有一种…更‘新’的东西,像…扭曲的藤蔓,在怨念的土壤里滋生、蔓延。它很饥饿…很混乱…而且…它在‘看’我们。”
“看我们?” 山猫浑身一激灵,枪口立刻指向一处黑暗的角落,“在哪儿?!”
“不是具体的位置,山猫。” 苏玲珑秀眉微蹙。
“是一种弥漫的‘恶意感知’。就像…我们闯进了某个庞大猎食者的领地边缘,它还没现身,但我们已经被它的目光锁定了。”
“哼,装神弄鬼!” 老枪在狙击位上冷哼了一声,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
“管它是怨鬼还是什么怪物,敢露头,老子给它脑袋开个‘天窗’,让它知道什么叫物理超度!”
他的语气带着狙击手特有的冷静和绝对的自信。
“别大意。”
雷战提醒道,他手中的探测器蓝光突然急促闪烁起来,指向厂房深处一个巨大的、被厚重帆布半遮盖着的染缸区域。
“读数在升高!向染缸区移动!山猫左翼,老枪保持高位视野,七窍居中策应,注意感知变化!”
小队立刻变换阵型,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无声而迅捷地朝着染缸区推进。
越靠近,那股腥甜味就越发浓重刺鼻。
昏暗中,隐约可见几个巨大的、黑黢黢的陶瓷染缸,有的倾倒碎裂,有的还矗立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不明污渍。
“滴答…滴答…” 水声似乎更密集了,来源正是染缸方向。
突然!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猛地从前方一个倾倒的染缸后面响起,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撞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