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执离去后,沈知意心中五味杂陈,却也只得暂时压下纷乱的思绪。她牵起早已困得眼皮打架的小卓雅,走进了乌执所指的那间空置的房间。
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带着一股淡淡的属于乌执的草药清香,让她心神不宁,却又奇异地感到一丝……熟悉的安全感?
她很快驱散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哄着小卓雅睡下。
屋外,月光清冷,林风簌簌。
太子李景恒与护卫萧破面面相觑。
萧破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自家主子,压低声音,耿直地问道:“殿下,我们不进去吗?外面露重风凉……”
太子李景恒闻言,没好气地白了萧破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进去?进去哪儿?跟沈小姐挤一间,还是去跟那位大祭司‘商量’一下,让他再腾间房出来?”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反问:“你打得过里面那位吗?”他朝着乌执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
萧破愣了一下,随即挺了挺胸膛,身为皇家暗卫统领的骄傲让他下意识地回答:“打得过!”
虽然对方手段诡异,但他对自己的武艺有绝对的自信。
“打得过个屁!”
太子闻言,差点气笑,忍不住低斥一声,用一种“你脑子是不是被山风吹傻了”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武功高强但有时脑筋不太会转弯的护卫,说道:
“你那是蛮力!他那是什么?是蛊!是巫术!防不胜防!你没看见梁府喜堂什么下场?你想明天一早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爬满了虫子,还是脑子里出现了幻觉对着大树砍一晚上?”
萧破被太子一顿抢白,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和不服,但还是老实了下来:“那……殿下,我们就在这外面站着?刚才那位乌……乌执先生,不是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吗?”
他总觉得自家殿下这决定有点……憋屈。
太子看着他这副憨直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话锋一转,抬头望了望天,又感受了一下林间带着寒意的夜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唉,萧破啊,你这就不懂了。咳……本宫只是突然觉得,在这天地为席,月色为被的林中睡上一晚,也别有一番风味。你看这月色,多美?这山风……嗯,多暖和啊!”
他说着,还故意张开手臂,做出一个拥抱自然的动作,随即迅速地将萧破身上那件厚实的披风一把薅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裹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自顾自地走到一棵大树旁,找了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地方靠坐下来,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我已入睡,勿扰”的姿态。
“……”
萧破看着身上瞬间消失的披风,又看了看裹着两层披风,已经开始“享受”露天睡眠的太子,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又带着点委屈的低唤:“殿下……”
这山风,明明冷得刺骨啊!
一夜无话,唯有林间风声虫鸣相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乌执便出现在了吊脚楼下。他依旧是那身湛蓝苗服,银饰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神色淡漠,仿佛昨夜那短暂的靠近从未发生。
沈知意醒来后,却发现小姑娘不在身边。她心中一紧,连忙问道:“阿雅呢?”
“卓瑶来接走了。”乌执言简意赅,“昨夜她梦中呓语,喊着‘乃妮’,卓瑶感应到了,天未亮时便已来过,将阿雅接回寨子里去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回到熟悉的环境,对她更好。”
沈知意愣了一下,心中虽有不舍,但也知道乌执说得在理。
阿雅回到亲人身边,确实比跟着她在这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中要好,只是……没想到卓瑶竟然能如此迅速地找来。
沈知意推开房门,便看到树下相依而眠的两人。
她的目光随即被门外大树下的景象吸引了过去——尊贵的太子殿下裹着两件明显不合身的披风,靠在树根下,睡得似乎还算安稳,只是发梢和肩头都沾染了清晨的露水。而他身旁那位高大的护卫萧破,则顶着两个黑眼圈,抱着手臂,像尊门神一样半睡不睡地盘坐在另一侧,见到他们出来,立刻警惕地挺直了背脊。
这场景……着实有些滑稽。沈知意几乎要忍不住扶额。
太子李景恒也被动静惊醒,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看到沈知意和乌执,立刻恢复了身为太子的仪态,只是那略显凌乱的发髻和沾了草屑的披风,让他这份仪态打了些折扣。
沈知意走过去,带着一丝歉意说道:“殿下,萧护卫,委屈你们了。”
她想了想,乌执虽然不喜外人,但沈荆已死,他那座位于外寨的吊脚楼应该空着,“我叔公沈荆的吊脚楼就在外寨那边,虽然简陋,但遮风避雨尚可。如今他不在了,你们可以暂时去那里落脚,总比露宿山林要好。”
太子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胳膊,看了看神色冰冷的乌执,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便点了点头:“有劳沈小姐费心。我们便去那里暂住,若有需要,可随时派人传信。”
两人在一旁低声交谈,商量着细节。
太子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目光却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那个苗疆大祭司的目光,正冷冷地落在沈知意与他交谈的身影上。虽然乌执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太子能感觉到那视线里隐含的不悦与……一种极强的占有欲。
乌执看着沈知意与那中原太子低声交谈的样子,心中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酸意开始翻涌。
他不喜欢她对别的男子如此“关心”,哪怕只是出于礼节,他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将沈知意从那太子身边拉开。
但最终,他还是强压下心头那想要将她立刻拉回自己身边的冲动,指节微微收紧,只是那周身散发出的冷气,几乎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乌执迈步上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声音冷硬,带着不耐烦的催促:
“该出发了。”
他的目光掠过太子,最后落在沈知意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消的醋意,有强压的占有欲,还有一丝沈知意看不懂的暗芒。
沈知意被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弄得心头一悸,不敢再多言,对太子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跟上了乌执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踏上了返回巫滕寨内寨的山路。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