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基地的指挥帐篷内,气氛比外面凝滞的空气还要沉重。
中央的全息沙盘上,投射着刚刚由无人机冒险潜入拍摄的矿洞内部初步结构图。图像扭曲、闪烁,不时出现大片的雪花,显示着内部强烈的信号干扰。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矿道错综复杂,如同蚁穴般深入山腹。
陈锋站在沙盘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分支和节点。王大力站在他身侧,抱着双臂,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张岩则在检查刚刚从现场采集回来的空气和土壤样本,初步快速检测结果显示,样本中含有多种未知的金属微粒和有机残留,成分复杂。
秦思源和林晏坐在一旁的工作台边。秦思源正在将林晏刚才在洞口感知到的“被注视感”和那些破碎的思绪,与她仪器记录到的瞬时温度骤降、异常能量粒子波动等数据进行时间戳比对。
“看这里,”秦思源指着屏幕上几条几乎完全重合的时间线,“林晏你感受到‘注视’和听到‘离开’的瞬间,环境次声波出现了一个尖锐的脉冲峰值,同时生物电信号的活动频率提升了300%。而温度骤降,发生在此之后约1.7秒。”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科学发现的光芒:“这绝非巧合。你的共情,与物理世界的异常现象,存在着明确的、可观测的因果关系。这证明,矿洞内的‘存在’并非虚无缥缈,它们能以某种方式影响现实,并且……它们能感知到我们,尤其是能感知到你,林晏。”
林晏默默地点了点头。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仿佛自己成了一个被放在显微镜下,同时又被无数隐形观察者审视的标本。
“也就是说,我们还没进去,就已经在别人的‘监控’之下了?”王大力闷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不爽。
“可以这么理解。”秦思源肯定道,“而且,这种监控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
陈锋用手指敲了敲沙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警告,意味着它们有意识,有目的。也意味着,我们还有沟通的可能,或者至少,存在预设的‘规则’。”
他看向林晏:“林晏,你是我们中间唯一能‘听’懂它们语言的人。接下来,我们需要你尝试进行更主动的接触,但不是在这里。”
他指向沙盘上距离主洞口约三百米处的一个标记点:“这里是第一个主要岔路口,根据旧图纸,这里应该有一个相对宽敞的调度室。我们将在那里建立第一个前进据点。林晏,到了那里,你尝试与环境进行更深度的共情,获取更多关于洞内结构、潜在危险,以及那个‘源点’位置的信息。”
“明白。”林晏应道。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是办法。
“王大力,你负责据点防卫,重点是保证林晏在共情期间不被打扰。思源,你负责监测环境数据变化,寻找能量流动的规律和可能的‘安全路径’。张岩,你作为机动支援,同时密切关注所有队员的生理状态,特别是林晏,一旦出现失控迹象,立即中止行动。”
“是!”众人齐声领命。
行动计划确定,众人开始进行最后的装备检查。除了常规的探险装备,他们还携带了特制的冷光照明棒、高强度绝缘材料、以及由秦思源临时改造的、可以发射特定频率“反相情感波”的便携装置——虽然效果未知,但算是一种理论上的防御手段。
再次来到矿洞入口,那冰冷的注视感依旧存在,甚至更加强烈。
王大力上前,用液压钳剪断了早已锈蚀不堪的铁链和锁具。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沉重的矿洞大门被缓缓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陈年煤尘、腐烂木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的风,从洞内汹涌而出,吹得人几乎作呕。门后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手中的强光手电照进去,光柱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只能照亮前方短短十几米的范围,再往深处,便是无尽的幽暗。
“保持队形,间隔三米。王大力前锋,林晏、思源居中,张岩断后,我指挥策应。”陈锋下达指令,声音在空旷的洞口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小队依次踏入矿洞。
温度瞬间降低了好几度,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湿气。脚下是厚厚的煤灰和碎石,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手电光柱扫过岩壁,上面布满了开采的凿痕和早已干涸的、颜色深沉的污渍,不知是煤泥还是别的什么。
洞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滴在防护服的头盔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倒计时的秒针。
林晏努力收敛着自己的心神,像一层薄纱,过滤着外界杂乱的情感信息流。但他依然能感觉到,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岩壁中渗透出的“悲伤”和“恐惧”越发浓郁。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无数亡魂凝固的泪水上。
前行了约两百米,矿道开始出现分支。按照计划,他们向着调度室的方向前进。
就在即将到达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走在最前列的王大力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并猛地高举右拳,示意队伍立刻原地待命!与此同时,所有人手中紧握的手电筒光束纷纷汇聚一处,形成一道耀眼夺目的光柱,径直朝着王大力所指的方向投射过去。
在这束强光的映照之下,众人终于看清了前方岔路口中央的地面上究竟有些什么。令人诧异的是,这些既非寻常石块亦非无用垃圾之物,而是由数不清的细碎颗粒组成的奇特存在。
它们每一颗都散发着微弱却诡异的幽蓝色光芒,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颤动着。而更让人震惊不已的是,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矿石碎屑竟如同受到某种神秘力量操控似的,巧妙地拼凑出了两个硕大无比的字:!
字迹扭曲,却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坚决。那蓝色的微光,与林晏在共情中看到的、以及李老人手腕疤痕的颜色,如出一辙!
“是警告。”陈锋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器传来,冷静依旧,“和我们之前发现洞口那些碎屑拼成的标语一样。”
秦思源立刻上前,蹲下身,用带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采集了一些蓝色矿石碎屑,放入密封样本袋中。她的仪器对准那些文字,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高浓度未知能量反应!强度……是洞口区域的五倍以上!这些矿石,似乎是能量的载体或者放大器!”
张岩也走了过来,用医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碎屑,在强光下仔细观察:“结构……很奇怪,不像任何已知的矿物晶体。表面有类似生物纤维的纹路。”
而林晏,则静静地伫立在那些神秘莫测的文字前方,心头涌起一阵又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之感。尽管并未真正触及到那些散发着蓝光的碎屑,但仅仅只是靠近而已,他便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异常强大且近乎实质化的与情绪正源源不断地从其中涌现而出。这种感觉就好似有无穷无尽的声音正在借助这些闪耀着微弱光芒的石头,声嘶力竭地朝着他们咆哮怒吼:快滚开!
然而,这绝不是什么充满敌意的袭击行为,反倒更像是某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劝阻。
它们似乎并不期望我们再往前迈进哪怕一步。林晏的语气低沉而缓慢,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那片幽幽的蓝色光芒之上,恍若透过这片奇异的光海望见了数不清的双眼——那些眼睛都隐藏于漆黑的夜色之中,流露出苦苦哀求之意,它们显然十分惧怕。既畏惧我们踏入此地,同时亦惶恐不安......深藏于内的会被放出来。
王大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沉声道:“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越是阻止,说明里面藏着的秘密越重要。”
陈锋走到林晏身边,看着地上的文字,目光深沉:“能感觉到这警告是针对我们所有人,还是……”
林晏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些蓝光上,尝试进行更细微的共情。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陈峰,眼神复杂:
“主要是针对我。它们……能感觉到我能‘听’到它们。这个警告,大部分是冲着我来的。”
这个发现,让气氛更加凝重。林晏不仅是团队的指南针,也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陈锋拍了拍林晏的肩膀,没有说话,但动作里的支持和信任不言而喻。他转向众人,语气斩钉截铁:
“警告,收到了。但我们的任务,必须继续。”
他抬起脚,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跨过了那由蓝色矿石拼成的“离开”二字。
“继续前进,到达指定地点后,建立临时据点。林晏,准备第一次主动深度共情。其他人,保持警戒。”
“明白!”小队众人,齐声答复。
矿洞尽头,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使命在身,唯有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