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停在伊犁的杏花沟,窗外是漫山遍野的粉色花海,风吹过,花瓣像雪一样飘进车窗。林墨趴在小桌板上,手里握着支钢笔,面前摊着张信纸,笔尖悬在纸上半天,却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又在发呆?”苏晚端着两碗酸奶进来,把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上面撒着碾碎的巴旦木,“再不吃,酸奶该酸了。”
林墨赶紧把信纸往书本底下塞,脸颊有点发烫。她想给苏晚写封信,这个念头盘桓了好几天,却总在提笔时卡壳。她们每天朝夕相处,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可有些藏在心底的话,对着她的眼睛,就是说不出口。
“没发呆,在想明天拍什么角度。”林墨用勺子搅着酸奶,不敢看苏晚的眼睛。她知道苏晚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却没戳破,只是把自己碗里的蜂蜜往她碗里倒了两勺。
等苏晚去帐篷外修太阳能板,林墨才又把信纸抽出来。阳光透过花瓣,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写下第一行字:“苏晚,见字如面。”
写完又觉得太矫情,用笔划掉,改成“苏师傅,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那些平时说不出口的话,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滚出来。她写第一次在修车铺见到她的样子:“你蹲在车底,只露出双沾着油污的靴子,我问你能不能修相机包的拉链,你从车底探出头,脸上有两道黑印,像只花脸猫。”
写她们第一次长途旅行:“在戈壁滩上,你说车没油了,我吓得快哭了,你却从后备厢翻出半桶备用油,说‘我早有准备’。那时候我就觉得,只要跟着你,天塌下来都不怕。”
写苏晚的笨拙温柔:“你总说我煮奶茶太甜,却每次都把自己碗里的方糖给我;你修房车时总嫌我碍事,却会在我冻得发抖时,把唯一的暖手宝塞给我;你记得我所有的小习惯,却总说‘我记性不好’。”
写到一半,林墨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赶紧用纸巾擦掉,却越擦越花,最后索性任由眼泪落在纸上——反正苏晚也不会笑话她。
她写那些没说出口的感谢:“谢谢你在我拍星空时,默默帮我挡着寒风;谢谢你把我的涂鸦当成宝贝;谢谢你在粉丝质疑我时,第一个站出来维护我;谢谢你……成为我的苏晚。”
最后,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当面说,可看到你,就忘了该怎么开口。这封信,就当是我的镜头,替我把没说的心意,都拍给你看。”
信纸写满了,林墨把它折成个小方块,塞进个信封里,又在信封上画了个相机和扳手,像她们的专属logo。她把信封藏在苏晚的修车手册里,那是她每天都会翻的东西。
傍晚吃饭时,林墨一直偷偷观察苏晚,看她有没有发现那封信。苏晚却像往常一样,把烤好的羊肉串都往她碗里放,自己啃着烤焦的羊骨头。
睡前,苏晚突然说:“手册里的信封,是你放的?”
林墨的脸瞬间红透了,点了点头,不敢看她。帐篷里很静,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跳动,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在敲鼓。
苏晚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借着灯光慢慢读。林墨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心里像揣了只兔子。
过了好久,苏晚才抬起头,眼里的光比煤油灯还亮。她走过来,在林墨面前蹲下,声音有点哑:“你写我像花脸猫那段,我记得。当时我在想,这姑娘穿得干干净净,怎么会来这种油腻的修车铺。”
林墨“噗嗤”笑了出来,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
“还有戈壁滩那次,”苏晚继续说,“其实我根本没准备备用油,是硬着头皮骗你的,怕你更害怕。后来找到加油站时,我后背全是冷汗。”
林墨没想到还有这回事,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封信写对了。有些事,只有写下来,说出来,才能知道彼此藏了多少心意。
“以后有话,不用写信。”苏晚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指尖带着点粗糙的暖意,“对着我说,我听着。”
“说不出口。”林墨小声说。
“那我先说。”苏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拍的照片,比任何风景都好看。你画的涂鸦,比获奖证书还珍贵。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比修好十辆房车还让人开心。”
林墨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笑着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帐篷外的风吹过杏花树,沙沙作响,像在为她们读那封没说出口的信。
后来,那封信被苏晚夹在了她的修车手册里,每次翻到,都会停下来看半天。林墨偶尔会看到她对着信笑,问她笑什么,她总说:“笑你把我写得太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但林墨知道,苏晚懂。就像她懂苏晚没说出口的温柔,懂那些藏在扳手和相机背后的心意。有些话,哪怕写成信,也能让对方明白——原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早已成了对方生命里,最温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