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推开咖啡馆门时,风铃叮当地响了三声。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空气中飘着咖啡豆的焦香,混着旧书的油墨味,把赶路的风尘都熨帖了。
“两杯拿铁,谢谢。”苏晚把背包往靠窗的桌子上一放,工装裤上的灰尘在椅垫上蹭出个淡淡的印子。她很少主动提议进咖啡馆,总说“不如在房车里煮速溶”,但今天路过这个藏在小镇巷子里的老咖啡馆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进去坐会儿吧,看你对着电脑皱了一路眉。”
林墨确实在烦。新剪的视频数据不好,评论区有人说“不如以前真实了”,还有人问“是不是开始商业化了”。她对着剪辑软件删删改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煮咖啡忘了放糖,明明步骤都对,味道却差了点。
咖啡端上来时,拉花是歪歪扭扭的爱心,杯沿还沾着点奶泡。老板娘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笑着说:“新手拉的,别介意。”林墨却觉得比那些规规矩矩的拉花可爱,用勺子轻轻碰了碰,奶泡破了,露出底下深褐色的咖啡液,像片浓缩的夜空。
“你看那面墙。”苏晚突然指着对面的墙。墙上贴满了照片,有游客拍的风景,有镇上老人的笑脸,还有张拍糊了的日落,角落用马克笔写着“手抖了,但好看”。“这些照片都不完美,”苏晚啜了口咖啡,“但比精修图看着舒服。”
林墨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想起自己最早的视频,镜头晃得厉害,说话结结巴巴,甚至会把“存储卡”说成“内存卡”,但粉丝总说“像在听朋友聊天”。后来设备越来越专业,剪辑越来越熟练,却好像丢了点什么——就像这杯拿铁,拉花整齐了,温度刚好了,却没了最初那种带着点笨拙的真诚。
“其实他们不是嫌你拍得不好,”苏晚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是嫌你拍得太‘用力’了。你看这咖啡馆,桌子腿有点歪,灯光忽明忽暗,可我们不还是坐得挺舒服?”她指了指窗外,两个小孩在巷子里追着跑,笑声像撒了把糖,“生活本来就不是顺顺利利的,有磕绊才有味道。”
老板娘端来两块曲奇,放在她们桌上:“刚烤的,尝尝。”饼干边缘有点焦,却带着浓浓的黄油香。林墨咬了一口,碎屑掉在裙子上,突然笑了——以前拍视频时,她总怕出糗,说话前要练好几遍,现在想想,那些忘词的瞬间,那些被苏晚抢镜的画面,那些蹲在地上啃面包的狼狈,才是粉丝真正喜欢的“真实”。
她掏出手机,翻到那条数据不好的视频,重新看了一遍。镜头稳定得像用了云台,台词流畅得像背稿子,连背景音乐都是精心挑选的“爆款bGm”,可就是少了点“人味儿”。就像去朋友家做客,主人端出精致的摆盘,却不如随手炒的家常菜让人放松。
“回去重剪。”林墨关掉手机,把曲奇碎屑扫进手心,“把那些NG镜头加进去,把你骂我‘笨手笨脚’的声音也剪进去。”苏晚挑眉:“不怕粉丝说我们吵吵闹闹?”“怕什么,”林墨的眼睛亮起来,“真实的朋友就是这样啊,会吵架,会互相嫌弃,但转头还是会一起蹲在沙地上粘滤镜。”
阳光慢慢移过桌面,把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林墨看着墙上那张拍糊的日落,突然明白:好的作品,就像这家老咖啡馆,不需要多么精致的装修,多么专业的拉花,只要有温度,有真实的烟火气,就能让人愿意坐下来,慢慢品。
离开时,老板娘送给她们两张拍立得,是刚才偷偷拍的。照片里的林墨正笑出酒窝,苏晚的手还停在咖啡杯上,背景的风铃刚好被风吹得晃动,有点糊,却生动得像能听见声音。
“这才是最好的滤镜。”林墨把拍立得塞进笔记本,晚风带着咖啡香从巷子里吹过,她突然觉得心里的结解开了——原来创作和生活一样,不是追求完美,是接纳不完美,是在磕磕绊绊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和温度。就像这杯拿铁,拉花歪了没关系,杯沿有奶泡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喝下去的时候,心里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