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时07:00，沈清弦穿上了那套特制的深蓝色防护服。纳米材料贴合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轻薄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却在关节和要害部位形成了隐形的强化保护层。他对着穿衣镜整理领口，指尖再次掠过左胸处那枚小小的银色家徽——帝国元帅府的标志，也是他“未婚妻”身份的隐晦宣示。
“小九，扫描这套防护服的所有功能模块。”他在意识中下令。
【已扫描完毕。】小九迅速回应，【基础辐射防护等级A-，可抵御柯伊伯残骸带80%的环境辐射；内置生命体征监测系统，数据将实时传输至‘永夜号’主控室；紧急情况下可激活独立供氧装置，维持72小时；此外……】它停顿了一下，【在左袖口内侧，检测到一个隐蔽的微型定位器，信号频段与常规军方设备不同，似乎是顾墨渊的私人加密频道。】
沈清弦唇角微勾。果然，那个控制欲极强的Alpha，即使在给予他一定自由的同时，也不会放松对他的监控。不过，这正中下怀——一个能被随时找到的“钥匙”，总比一个完全失控的“变量”更让人放心，不是吗？
“记录这个频段的特征码，必要时我们可以利用它传递特定信息。”他轻声说，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苍白、纤细、看似脆弱不堪，却即将踏入帝国最危险的未勘星域。
门外，四名“夜枭”特勤队员已经等候多时。与往常不同，他们今天全副武装，战术护甲上的暗纹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队长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沈顾问，元帅命令我们护送您登舰。”
“永夜号”停泊在“信天翁”最深处的专用船坞，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透明的空中廊桥才能抵达。行走其中，仿佛漫步于星空之上，下方是无尽的虚空与远处旋转的星云。沈清弦放慢脚步，目光被这壮丽的景象吸引——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原主至死都未曾离开过“信天翁”的囚笼，更不曾有机会亲眼目睹如此浩瀚的宇宙奇观。
“请加快速度，沈顾问。”队长提醒道，“‘永夜号’将在30分钟后启航。”
沈清弦收回目光，轻声道歉，跟上队伍。当他们抵达廊桥尽头时，“永夜号”的舱门已经打开，一队身着墨蓝色制服的舰员列队相迎。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银发红瞳的年轻女性——维拉·星焰，特遣队副指挥官，顾墨渊的学生，S级灵能者。
“沈清弦顾问？”她的声音清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红宝石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omega，“我是维拉·星焰，‘永夜号’副指挥官。元帅正在指挥中心进行最后的启航确认，委托我带您熟悉舰船布局，并安置您的舱室。”
沈清弦微微颔首：“麻烦您了，星焰指挥官。”
维拉挑了挑眉，似乎对他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有些意外。她转身示意他跟上，步伐矫健地带领他穿过“永夜号”错综复杂的内部通道，一边走一边简洁地介绍各个区域的功能。
“永夜号”作为帝国最先进的“夜枭”级巡洋舰，内部设计处处体现着效率与力量的结合。金属墙壁上镶嵌着暗蓝色的导引光带，天花板低矮但开阔，各种管道和线路被巧妙地隐藏在装饰性护板之后。偶尔经过的舰员们军容整肃，见到维拉都会立正行礼，但对沈清弦投来的目光却复杂多样——好奇、审视、疑惑，甚至还有几道隐含敌意的视线。
“这里是主生活区。”维拉推开一扇气压门，露出一个宽敞的公共区域，摆放着几张长桌和舒适的座椅，角落里甚至有一个小型饮品合成器，“舰员们休息和交流的地方。您可以使用，但建议避开高峰时段——Alpha们下班后喜欢在这里喝一杯，信息素浓度会比较高，对omega可能不太友好。”
沈清弦点点头，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舰船规章和星图，最后停留在一幅巨大的全息相框上——那是“永夜号”全体核心成员的合影，顾墨渊站在中央，面容冷峻，维拉在他身侧，其余军官和科学家分列两旁。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三个月前的一次常规巡航任务，远在“深蓝之眼”项目启动之前。
“这边是科研区。”维拉继续引导，穿过另一条通道，“海伦娜博士和她的团队将在这里分析我们收集的数据。您的‘特别观测室’也设在这一区域，配备了最新的感应设备和安全防护。”
科研区的气氛明显更加紧张。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来回穿梭，各种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沈清弦注意到，在一个半开放的实验室内，一个棕发蓝眼的中年男性正专注地调试某种复杂的生物扫描仪——埃德温·洛林，失踪科研船“探索者号”上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洛林研究员的堂兄弟。
似乎感应到目光，埃德温突然抬头，与沈清弦视线相交。那一瞬间，沈清弦捕捉到对方眼中闪过的某种异常光芒——不是惊讶或好奇，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压抑的兴奋，就像猎手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但这表情转瞬即逝，很快被一个礼貌而疏远的微笑取代。埃德温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继续低头工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洛林博士负责生物基因方面的分析。”维拉简短地介绍，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冷淡，“他对‘灵语族’基因片段有深入研究，可能会需要您配合做一些非侵入性测试。”
沈清弦垂下眼睛，掩饰住眼底的深思：“我明白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舰船上层的生活区。这里的走廊更加宽敞安静，墙壁上甚至装饰着简约的艺术画作。维拉在一扇印有帝国元帅府徽章的门前停下，验证身份后，门无声滑开。
“这是您的私人舱室。”她示意沈清弦进入，“按照元帅的要求，已经做了适应性改造，包括omega专用的信息素过滤系统和紧急医疗站。隔壁，” 她指了指右侧另一扇门，“是元帅的私人舱室。两室之间有连通门，但需要双向权限才能开启。”
沈清弦走进舱室，环顾四周。这比他预想的要宽敞舒适得多——一张标准的舰用床铺，但明显加装了更柔软的垫层；一个小型工作台，配有数据终端和全息投影仪；甚至还有一个迷你观景窗，可以望见外面浩瀚的星空。整体色调是柔和的蓝灰色，既不显得冰冷，也不会过于温馨而显得格格不入于这艘军用舰船。
“谢谢您，星焰指挥官。”他真诚地说，“这里很好。”
维拉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红瞳中闪过一丝审视：“不必谢我。这些安排都是元帅亲自批准的。”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听着，沈顾问。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元帅为什么如此……重视你。但在这艘船上，我是第二指挥官，负责所有人员的安全与秩序。无论你有什么特殊能力或背景，在我的监管下，希望你遵守舰规，不要惹麻烦。明白吗？”
这番话说得直白而锋利，几乎算得上是警告。但沈清弦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隐藏的关切——这个年轻的Alpha女性，似乎真的在担心他这个“看起来一碰就碎”的omega，会在危险的星际任务中成为负担或受害者。
“我明白，指挥官。”他轻声回答，眼神平静而坚定，“我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包括您和元帅。我只是来做我该做的工作。”
维拉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苍白的面容和单薄的身形中找出什么破绽，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最好如此。休息一下吧，启航时会有轻微震动，omega的平衡系统通常比较敏感，建议你待在固定位置。两小时后，元帅要见你，讨论任务细节。我会派人来接你。”
说完，她利落地转身离开，银发在背后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
沈清弦等门关上后，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坐在床边。他轻轻抚摸着防护服左胸处的家徽，若有所思。
“小九，扫描整个舱室。”
【扫描完成。】小九迅速回应，【检测到标准生命体征监测系统，数据将传输至舰船医疗中心；信息素过滤器运作正常；未发现隐蔽监控设备——除了帝国军方标准的安全摄像头，其覆盖范围仅限于门口区域，不涉及私密空间。】它停顿了一下，【值得注意的是，连通隔壁元帅舱室的那扇门，虽然需要双向权限，但从元帅那边可以单向开启监控模式，查看您这边的环境数据。】
沈清弦微微一笑：“典型的Alpha控制欲。不过，这反而给了我们一个优势——如果他选择监控，我们就能通过数据流反向传递特定信息。”
他站起身，走到迷你观景窗前。窗外，巨大的“信天翁”空间站正在缓缓后退，“永夜号”已经脱离泊位，准备启航。一种微妙的兴奋感在血管中流淌——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离开囚笼，迈向未知的星际，也是他与顾墨渊之间那场复杂博弈的新阶段。
“小九，准备记录所有航行数据，特别是进入柯伊伯残骸带后的空间参数变化。另外，密切监控埃德温·洛林的一举一动，我怀疑他知道的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已建立监控协议。】小九确认道，【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宿主。根据舰船内部通讯记录，顾墨渊在批准您的舱室安排时，特别强调要确保您既不会感到被囚禁，又始终处于可控范围内。这种矛盾的态度，表明他对您的定位仍在重要资产潜在威胁之间摇摆。】
“很好。”沈清弦轻声说，“这意味着我们的脆弱但有用人设依然有效。接下来，就是要在任务中逐步调整这个平衡，让他越来越倾向于前者。”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传遍整个舰体。观景窗外的星空开始缓缓移动——“永夜号”正式启航了。沈清弦扶住墙壁稳住身体，感受着这艘强大的战舰在引擎推动下，逐渐加速，驶向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星域。
两小时后，舱室内的通讯器响起：“沈顾问，我是星焰指挥官派来接您的士官。元帅正在指挥中心等您。”
沈清弦整理了一下防护服，确保自己看起来整洁而专业，然后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名年轻的beta士官，态度恭敬但眼神中难掩好奇。
“请跟我来，沈顾问。”
指挥中心位于“永夜号”的核心区域，需要通过多道安全验证才能进入。当沈清弦终于踏入这个充满高科技设备的圆形大厅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中央全息战术台前的顾墨渊。
元帅今天换了一身更加正式的深黑色制服，肩章和袖口的银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没有戴军帽，银紫色的短发利落地梳向脑后，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俊美面容。全息台投射出的蓝光映在他脸上，为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增添了几分非人般的冷冽。
他正在与几位高级军官讨论航线细节，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沈清弦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那个挺拔的身影吸引——在这个充满Alpha信息素的空间里，顾墨渊的存在感如同黑洞般强大，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向他倾斜。
“沈顾问到了。”维拉最先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出声提醒。
顾墨渊抬起头，紫眸穿过半个指挥中心，落在沈清弦身上。那一瞬间，沈清弦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那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所有伪装，直达灵魂深处。
“过来。”元帅简短地命令道。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穿过大厅，在众多军官的注视下，走到全息台前。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的、评估的、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的。在这个Alpha主导的军事要塞中，他就像一个突兀的异类，一个被强行塞入的、格格不入的omega装饰品。
“这是我们的航线。”顾墨渊没有在意周围的氛围，直接指向全息图上的一条光带，“预计72小时后抵达柯伊伯残骸带外围。届时，我们将先派遣侦察舰进行初步勘测，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沈清弦认真地看着全息图，点点头：“我明白了，元帅。”
“你的观测室已经准备就绪。”顾墨渊继续道，声音平静而专业，“从明天开始，每天标准时08:00至12:00，你需要在那里熟悉我们预先收集的残骸带能量数据，建立感知基线。海伦娜博士会监督这个过程。”
“是，元帅。”
顾墨渊停顿了一下，紫眸直视着他：“此外，考虑到你的特殊体质和身份，你在舰上的活动范围将有一定限制。科研区、生活区和观景廊道对你开放，但引擎室、武器库和指挥中心等关键区域需要特别许可。有问题吗？”
这明显是在公开场合划定界限，既确保他的基本自由，又明确他的“非核心”地位。沈清弦垂下眼睛，声音轻柔但清晰：“没有问题，元帅。我会严格遵守规定。”
顾墨渊似乎对他的顺从很满意，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从全息台另一侧传来：
“元帅，请原谅我的直白，但我必须再次质疑带一个未经训练的omega参与如此危险任务的必要性。”说话的是一个高瘦的Alpha男性，肩章显示他是侦察分队的指挥官，“‘深蓝之眼’项目固然重要，但柯伊伯残骸带不是游乐场。一个F级体质的omega，在那里连最基本的辐射都难以承受，更别说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特殊感知了。”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凝固。沈清弦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是羞愤？是胆怯？还是向元帅寻求庇护？
他选择了一种更加微妙的应对方式——既不强势反驳，也不示弱退缩，而是微微低头，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涩：“指挥官说得对，我的体质确实不如军人强健。但我会尽我所能，不辜负元帅的信任和这次机会。如果……如果最终证明我的存在确实会影响任务，我愿意随时返回。”
这番话，既承认了客观事实，又表达了对顾墨渊决定的尊重，还暗含了自我牺牲的意愿，完美地维持了他“脆弱但识大体”的人设。
果然，顾墨渊的紫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他转向那位Alpha指挥官，声音冷得像冰：“考尔德指挥官，沈顾问的参与是我的决定。他的基因特性可能对任务至关重要，这一点已经由海伦娜博士的科学团队多次验证。至于安全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永夜号’有足够的防护措施确保每位成员的安全。如果你对自己的侦察能力没有信心，可以申请调离特遣队。”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考尔德脸色一变，立刻低头：“抱歉，元帅。我只是出于任务考虑。”
“那就专注于你的本职工作。”顾墨渊冷冷地说，然后转向维拉，“星焰指挥官，带沈顾问去观测室熟悉环境。其他人，回到各自岗位。我们30分钟后进行第一次跃迁准备。”
会议就此结束。沈清弦跟着维拉离开指挥中心，能感觉到背后考尔德和其他几个Alpha军官投来的不善目光。维拉似乎也注意到了，在走廊上突然开口：
“别在意考尔德。他是个优秀的侦察兵，但骨子里是个老派的Alpha沙文主义者，认为omega就该待在家里生孩子。”她瞥了沈清弦一眼，“不过，你刚才处理得很好。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狐假虎威地搬出元帅压人。”
沈清弦微微一笑：“谢谢，指挥官。我只是说了实话。”
维拉哼了一声，红瞳中闪过一丝赞赏：“保持这种态度，你会在这艘船上过得容易些。”她停下脚步，推开一扇标有“特别观测室”的门，“到了。这就是你未来几天工作的地方。”
观测室比沈清弦想象的更加宽敞明亮。中央是一个半圆形的控制台，环绕着多面全息显示屏；右侧是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观测椅，配备了全套神经感应装置；左侧则是一个小型休息区，甚至有简易的饮品合成器和零食储备。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门的那面墙——几乎完全由透明的高强度玻璃构成，外面是无尽的星空，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着，显示“永夜号”正在加速。
“设备操作很简单。”维拉走到控制台前，快速演示了几个基本功能，“海伦娜博士明天会教你具体的数据记录流程。今天你只需要熟悉环境。”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观测室有独立的安全系统，如果感到不适或受到干扰，可以按下这个红色按钮，直接连通舰桥和元帅的私人频道。”
沈清弦点点头，走到那面巨大的观景窗前，望着外面浩瀚的宇宙。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永夜号”部分舰身的流线型轮廓，以及更远处逐渐远去的“信天翁”空间站——那个他生活了数月、既是囚笼又是庇护所的地方。
“很美，不是吗？”维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温度，“我第一次执行深空任务时，也是这样站在观景窗前，看了整整三个小时。”
沈清弦没有回头，轻声回答：“是的，很美。但也……很孤独。”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维拉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元帅说你很敏锐。现在我相信了。”她走到沈清弦身边，红瞳中映着流转的星光，“听着，沈清弦。我不知道你和元帅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也不关心那些贵族联姻的弯弯绕绕。但在这艘船上，在这片星空下，我们都是远离家园的旅人。只要你不惹麻烦，我会确保你平安完成任务，然后平安回家。明白吗？”
沈清弦转头看她，第一次在这个年轻Alpha女性的眼中看到了超越军人职责的真诚。他轻轻点头：“明白，指挥官。谢谢您。”
维拉拍了拍他的肩，动作出奇地轻柔：“好了，我还有工作。你可以在这里待到晚餐时间。有人会来接你去生活区用餐。”
她离开后，沈清弦独自站在观景窗前，感受着舰体轻微的震动和引擎的嗡鸣。“永夜号”正载着他，驶向命运的十字路口——那里有失踪的科研船，有神秘的“门扉”，有关于他身世的真相，也有……与顾墨渊之间那复杂关系的全新篇章。
“小九，”他在意识中低语，“记录这一刻。这是我们旅程的真正开始。”
窗外，星辰如河，永夜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