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废弃工厂的惊魂惩戒后，吴天昊是真的怕了。
江阙这个名字，连同那张淡漠的脸，如同最深的梦魇，烙印在他灵魂深处，让他不敢再生出丝毫主动招惹的念头。
那种生死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无力感，彻底碾碎了他过往所有的骄傲与张狂。
然而，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极致的恐惧之余，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如同暗夜中的藤蔓，悄然滋生。
他不受控制地想去了解江阙，这个拥有着非人力量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为什么会拥有那种力量？
又为什么……偏偏盯上了自己？
这日，手机推送提示响起——“您关注的主播‘江阙’已开播”。
吴天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点了进去。
他看着镜头里那张年轻、清俊甚至带着几分疏离帅气的面庞，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和那个在废弃工厂里徒手定格子弹、挥手间将他吊上十几米横梁的恐怖身影重叠在一起。
“这他妈……真的是同一个人？”
他喃喃自语，心情复杂难言。
直播间里，气氛却与他沉重的心情截然相反，热闹非凡。
今天的江阙，似乎心情不错，虽然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波澜，但处理卦象的方式却带上了几分罕见的、近乎恶作剧般的调侃。
第一卦，连上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扭捏地问：“大师，我……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女朋友？”
江阙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把你床头那三排塑料小人（手办）收起来，每天出门前记得洗头，缘分自会到来。”
男生瞬间脸红到耳根，弹幕一片“哈哈哈哈……大师真相了！”、“宅男の痛！”。
第二卦，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大师，我啥时候能发财啊？”
江阙：“你办公室西南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换掉，养棵铜钱草。另外，别总想着摸鱼，你老板正在你身后看着你。”
镜头那边一阵慌乱，显然是被说中了，弹幕再次笑疯“老板凝视.jpg”、“大师连摸鱼都能算？！”。
第三卦，一个小心翼翼的公职人员：“大师，您看我……仕途如何？”
江阙：“下周一，你领导会让你泡茶，记得水温85度，别用上次那个有缺口的杯子。”
那人一脸懵逼加敬畏地断了线，弹幕飘过无数“？？？”、“连领导泡茶偏好都能算？”、“大师，您还缺徒弟吗？专门给领导泡茶的那种！”。
……接下来的几卦，也大多是这种生活化的、带着点幽默和精准“吐槽”的问题。
江阙的回答往往一针见血，直指问题那有点滑稽的核心，引得直播间欢声笑语不断，满屏都是“哈哈哈”和各种搞怪弹幕。
吴天昊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欢乐浪潮，看着那个在镜头前淡然“吐槽”众人的江阙，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和他认知里那个冷酷、强大、如同神魔般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他下意识地用那个“路过看戏的K”的小号，发了一条弹幕：“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条弹幕瞬间被淹没在欢乐的海洋里。
然而，屏幕那头的江阙，正在解答第八卦的问题，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屏幕某个角落，解答的语速没有丝毫变化，但吴天昊却莫名觉得，对方好像……看到了。
就在这时，江阙解答完了第九卦，准备抽取最后一人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镜头，语气依旧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昨日之因，成就今日之果。与其追问他人是谁，不如问问自己，为何会走入今日之境地。”
这话没头没尾，直播间大多数人都以为是接着上一个话题的总结，或是某种人生哲理。
但落在吴天昊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他猛地攥紧了手机，心脏狂跳。
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江阙知道他在看！
甚至可能……知道他是谁！
他是在点我？
他是在告诉我，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自己种下的因？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羞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涌上心头。
他再也看不下去，猛地退出了直播间。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原本只是想窥探，想了解，却没想到，隔着屏幕，对方依旧能如此精准地刺中他内心最混乱、最不愿面对的部分。
江阙……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而我又……到底做了什么？
一直被压抑的、关于自身过往行为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翻腾起来，与工厂里那极致的恐惧、以及此刻心中莫名的茫然交织在一起。
头痛欲裂！
他双手捂住脑袋，“好疼……疼……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