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点槐花香,吹在军区宿舍区的石子路上。许诺的指尖刚碰到顾长风宿舍的门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顾长风站在门后,手里攥着两张纸,一张折得整整齐齐,边角有点发皱,另一张是红色的,印着“红星影院”的字样,像块烫手的山芋,被他紧紧捏着。
两人都愣了一下,许诺举着相册的手顿在半空,顾长风攥着纸的手指也僵了,空气里只剩下远处训练场传来的零星口号声,还有彼此有点急促的呼吸。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顾长风的耳朵先红了,赶紧把手里的纸往前递了递,声音有点发紧:“你先看这个,我写的检讨,想跟你道歉。”
许诺接过那张折得整齐的纸,展开一看,是顾长风的笔迹,遒劲有力,却在有些地方改了又改,墨水晕开了小小的印子:“检讨:1. 之前未与许诺商量,擅自准备军属模范材料,强迫她参加集体活动,忽略她怕热闹的喜好,是我的错;2. 规划孩子教育时,未问她想法,按自己的标准做决定,是我的错;3. 争吵时说‘我的规划就是你的规划’,忽略她的个体边界,是我的错。以后改正:多问‘你想怎么样’,少做‘我觉得好’的决定;陪她染布、绣咸鱼,不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遇到矛盾好好说,不冷战,不吵架。检讨人:顾长风。”
最后落款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咸鱼,歪歪扭扭的,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认真。许诺看着那些修改的痕迹,看着末尾的咸鱼,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个嘴笨的男人,把所有的反思都写在纸上,一笔一划,都是他笨拙的真诚。
“你……什么时候写的?”许诺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
“昨天晚上,写了改,改了写,怕写得不好,你不接受。”顾长风挠了挠头,又把另一张红色的纸递过来,手指有点抖,“这个是……电影票,托宣传科的小周买的,今晚七点的,喜剧片《锦上添花》,听说不沉闷,你应该喜欢。书上说,和解之后可以一起做喜欢的事,我想……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
许诺接过电影票,红色的票面上印着影院地址和时间,边角还带着点油墨香。在这个年代,电影票是稀罕物,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他肯定费了不少劲。她看着票面上的“喜剧片”三个字,又看向顾长风紧张的眼神,突然笑了,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砸在电影票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你怎么还哭了?是不是不喜欢喜剧片?”顾长风慌了,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又怕碰坏她,手悬在半空,“要是不喜欢,我再去换,还有革命片,就是可能有点严肃……”
“喜欢,我很喜欢。”许诺擦了擦眼泪,笑着把电影票攥在手里,“喜剧片好,不沉闷,我就怕看严肃的,容易哭。”她举起手里的相册,“本来想跟你一起看原身的照片,现在看来,不如看完电影回来再看,正好电影结束还早。”
顾长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之前的紧张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掩饰不住的开心:“好!听你的!现在离七点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可以先去食堂吃点东西,然后去影院,时间正好。”
“嗯,我想吃你做的咸鱼粥。”许诺笑着说。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做,很快!”顾长风转身就要往食堂跑,又想起什么,回头拉住她的手,手指轻轻攥着,怕她跑了似的,“你跟我一起去,食堂还有刚蒸好的馒头,你可以先吃点垫垫。”
许诺点点头,任由他拉着往食堂走。顾长风的手很暖,掌心的薄茧蹭着她的皮肤,带着点粗糙,却无比踏实。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样子。
食堂里,顾长风熟练地淘米、生火,锅里很快冒出了白汽。许诺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手里攥着电影票和那张检讨,心里满是柔软——她之前以为,和解需要很多复杂的话,需要很多刻意的台阶,却没想到,只是他一张手写的检讨,一张用心买的电影票,就足以让所有的矛盾烟消云散。
“粥快好了,你先尝尝咸淡。”顾长风盛了碗粥,吹凉了递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许诺喝了一口,咸鱼的鲜混着米的香,正好是她喜欢的味道。她抬起头,看着顾长风,笑着说:“很好喝,比上次更好喝。”
顾长风的嘴角翘得更高,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又盛了一碗,自己喝了起来。食堂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暖黄的光晕裹着粥香,裹着彼此的呼吸,安静又美好。
七点快到的时候,两人并肩往红星影院走。路上遇到不少看完电影出来的人,说说笑笑的,氛围热闹却不嘈杂。顾长风紧紧拉着许诺的手,偶尔会指给她看路边的小摊,问她想不想吃糖葫芦,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温柔。
走到影院门口,红色的海报贴在墙上,《锦上添花》的剧名格外醒目。顾长风拿出电影票,递给检票员,然后回头对许诺笑了笑,眼神里满是认真:“以后,我会学着用你喜欢的方式,跟你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让你生气了。”
许诺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心里满是笃定——最好的默契,从来不是一开始就懂彼此,而是你愿意为我学,我愿意向你走,像此刻这样,手牵手走进影院,走向属于他们的、满是烟火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