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吊扇转得慢悠悠，风里裹着夏末的热意。秦津锐捏着唐栀公司的财务报表，指腹在“资金缺口”那栏反复摩挲，纸上的数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紧。
“唐栀那边还没松口？”助理小陈站在桌前，手里攥着刚打印好的转账凭证，额角沁出薄汗。
秦津锐抬头，指尖敲了敲报表：“上周打电话，她还说要靠自己凑。”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直接给的钱，她不会要。”
小陈挠了挠头：“那您想的这个‘天使投资人’的法子，真能成？咱们用‘津瑞商贸’的名义注资，会不会被认出来？”
“名字改了三个字，法人信息也换了可靠的人，”秦津锐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新文件，封皮上“投资协议”四个字印得清晰，“她现在一门心思扑在生产线改造上，没精力查背后的人。”他翻到最后一页，钢笔在签名处停顿，“你明天把协议送过去，跟对接人说，只看项目前景，不干涉公司运营。”
小陈接过文件，又问：“那后续的设备资源呢？机械厂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要是唐栀问起供货渠道……”
“就说是商贸公司长期合作的供应商，”秦津锐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她要是多问，你就说我——说‘津瑞’老板跟机械厂有旧交情，给的友情价。”
小陈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秦津锐叫住：“对了，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事儿跟我有关，尤其是家里人。”
“您放心，”小陈揣好文件，“我嘴严。”
办公室里只剩秦津锐一人，他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里唐栀站在厂房前，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他指尖拂过照片边缘，轻声说：“等你把公司做起来，就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
第二天一早，小陈就把投资协议送到了唐栀的公司。唐栀拿着协议，反复看了三遍，眉头还是没松开。
“‘津瑞商贸’？以前没听过这个公司啊，”她抬头问对接的员工小李，“他们真的愿意投两百万，还不干涉运营？”
小李点点头，递过一份补充材料：“人家说了，看重咱们的环保设备项目，觉得有前景。而且供货渠道都帮咱们联系好了，机械厂那边说下周就能送第一批零件。”
唐栀翻着材料，手指在“设备报价单”上停住：“这个价格，比市场上低了三成，他们怎么能拿到这么优惠的条件？”
“我问了，人家说老板跟机械厂的厂长是老战友，特意给的照顾，”小李笑得一脸轻松，“唐姐，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咱们资金这么紧张，要是错过这个机会……”
唐栀咬着唇，心里还是犯嘀咕。她认识的投资人不少，没哪个像“津瑞商贸”这么大方，不仅给钱，还给资源，连条件都没提几条。
“你再跟他们确认一下，投资款什么时候能到账？”唐栀把协议放在桌上，“还有，能不能约他们老板见一面？我想当面谢谢人家。”
小李面露难色：“人家说老板最近在外地出差，没时间见面。还说不用谢，只要咱们把项目做好就行。”
唐栀皱了皱眉，没再多问。她知道公司现在急需资金，要是再犹豫，生产线改造就得搁置，到时候错过订单，损失就更大了。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了字。
消息传到秦津锐耳朵里时，他正在跟客户谈生意。挂了小陈的电话，他嘴角忍不住上扬，连客户都看出了他的好心情。
“秦总今天心情不错啊，”客户笑着递过烟，“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秦津锐接过烟，却没点燃，放在指间转了转：“算是吧，一个朋友的公司遇到点困难，帮了她一把。”
客户了然地点点头：“秦总真是重情重义，不过现在做生意不容易，帮人也得留个心眼。”
“放心，我有分寸，”秦津锐笑着岔开话题，“咱们接着谈合同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唐栀的公司渐渐有了起色。生产线改造顺利，第一批环保设备很快就生产了出来，订单也多了起来。唐栀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对“津瑞商贸”的好奇却一点没减。她总觉得这个公司太神秘，好几次想打听老板的消息，都被对方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这天晚上，秦津锐回了秦家老宅。刚进门，就看见奶奶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着。
“奶奶，您怎么还没睡？”秦津锐走过去，接过奶奶手里的蒲扇，帮她扇了起来。
奶奶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最近是不是在帮唐丫头？”
秦津锐心里一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奶奶，您怎么这么说？我就是跟她偶尔联系，没帮什么忙。”
奶奶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前两天我去机械厂看老朋友，厂长跟我聊起，说有个叫‘津瑞商贸’的公司，帮唐丫头的公司订了一大批零件，价格压得特别低。我问他‘津瑞商贸’的老板是谁，他说听小陈提过，是你的人。”
秦津锐捏着纸条，指尖泛白。他没想到，这么隐蔽的事，还是被奶奶发现了。
“您怎么会去机械厂？”他声音有些干涩。
“我不去，还不知道你偷偷做了这么多事，”奶奶拍了拍他的手，“你以为唐丫头傻吗？她心里肯定也犯嘀咕，只是没说出来。你这么帮她，又不跟她说实话，万一哪天她知道了，心里该怎么想？”
秦津锐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影子：“我就是怕她不接受我的钱，才用了这个法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她把公司做起来。”
“帮人是好事，但不能用这种瞒着的法子，”奶奶叹了口气，“你跟唐丫头认识这么多年，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她虽然好强，但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你直接跟她说，说不定她还能接受，现在你这么做，反而显得生分了。”
秦津锐没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他知道奶奶说得对，可他就是怕，怕唐栀觉得他是在可怜她，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奶奶接着说，“你喜欢唐丫头，想帮她，这没什么错。但感情这事儿，得坦诚，不能藏着掖着。你要是一直这么瞒着，就算帮了她，她也不会知道你的心意。”
秦津锐抬起头，看着奶奶：“那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跟她坦白？”
奶奶点点头：“早晚都得说。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帮你说也行。”
“别，奶奶，”秦津锐连忙摆手，“还是我自己跟她说吧。等她公司再稳定一点，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好好说说。”
奶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年轻人做事，别总是瞻前顾后，拿出点魄力来。”
秦津锐看着奶奶，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知道，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看得比谁都透彻。
“对了，奶奶，”秦津锐想起一件事，“您可千万别跟家里其他人说，尤其是我爸妈，他们要是知道了，又得唠叨。”
奶奶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老糊涂了？这种事我能随便说吗？你放心，我嘴严着呢。”
秦津锐笑了，拿起蒲扇，又帮奶奶扇了起来。院子里的月光洒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心里想着，等过段时间，一定要跟唐栀坦白，不管她会不会生气，他都想让她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在乎她。
几天后，唐栀的公司接到了一个大订单，对方要订五十台环保设备，要求两个月内交货。唐栀高兴坏了，立刻召开会议，安排生产任务。
散会后，小李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唐姐，‘津瑞商贸’那边打电话了，说要是咱们生产进度赶不上，他们可以帮咱们联系临时的加工厂，保证不耽误交货。”
唐栀心里一暖，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跟他们说谢谢，要是需要帮忙，我们再联系。”
小李走后，唐栀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投资协议，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秦津锐的电话。
“喂，秦津锐，”唐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几分犹豫，“你最近有没有听过‘津瑞商贸’这个公司？”
秦津锐正在办公室看文件，听到“津瑞商贸”四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他强装镇定：“没听过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们公司最近接受了他们的投资，觉得他们挺神秘的，”唐栀顿了顿，“他们不仅给了钱，还帮我们联系了供货渠道和加工厂，条件特别好，我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秦津锐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可能人家就是看重你的项目，想长期合作吧。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就多跟他们沟通，了解清楚情况。”
“嗯，我知道了，”唐栀的声音轻了些，“就是跟你随便说说，没别的事。你忙吧，挂了。”
挂了电话，秦津锐靠在椅背上，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唐栀已经开始怀疑了，再瞒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事。他拿出日历，在上面圈了个日期，心里打定主意，那天一定要跟唐栀坦白一切。
转眼就到了秦津锐圈定的日子。他提前订好了餐厅，还买了一束唐栀最喜欢的白玫瑰。傍晚，他开车去唐栀的公司接她。
唐栀看到秦津锐，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秦津锐笑着打开车门，“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唐栀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停在了一家西餐厅门口。唐栀看着餐厅的招牌，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带我来这里吃饭？”
“庆祝你公司接到大订单啊，”秦津锐拉着她的手，走进餐厅，“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最近生意特别好。”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很快就送上了菜单。秦津锐点了唐栀喜欢的牛排和红酒，唐栀却没什么胃口，心里总觉得秦津锐有话要跟她说。
果然，菜刚上来，秦津锐就放下了刀叉，看着唐栀，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唐栀，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
唐栀心里一紧，手里的刀叉停在了半空中：“什么事？”
秦津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津瑞商贸’，是我的公司。给你投资的人，是我。”
唐栀愣住了，手里的刀叉“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她看着秦津锐，眼神里满是惊讶：“你……你说什么？‘津瑞商贸’是你的公司？”
秦津锐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愧疚：“我知道你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帮助，尤其是我的钱，所以才用了这个法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把公司做起来，不想看你那么辛苦。”
唐栀沉默了，她看着秦津锐，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这段时间“津瑞商贸”的帮助，想起自己心里的疑惑，原来这一切都是秦津锐在背后安排。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唐栀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欠别人人情。”
“我怕你不接受，”秦津锐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诚恳，“我知道你好强，不想让别人觉得你需要依靠别人。可唐栀，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唐栀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牛排，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她不是生气，而是觉得委屈，也觉得温暖。这段时间，她一个人扛着公司的压力，没人知道她有多难。秦津锐虽然用了瞒着她的法子，可这份心意，她还是感受到了。
“你别哭啊，”秦津锐慌了，连忙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要是你生气，我跟你道歉。投资款你要是不想收，我可以撤回来，或者你打欠条给我，以后慢慢还也行。”
唐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谁要跟你打欠条了？”她吸了吸鼻子，“我就是觉得，你怎么这么傻，用这种法子帮我，就不怕我知道了生气吗？”
秦津锐看着她，笑了：“怕啊，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可我更怕你公司出问题，怕你辛苦。”
唐栀看着他，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只剩下温暖。她拿起酒杯，跟秦津锐的杯子碰了一下：“谢谢你，秦津锐。不过这钱，我会还你的，等公司赚了钱，连本带利还。”
秦津锐笑着摇摇头：“不用，就当是我对你公司的投资，以后要是你们公司上市了，给我点股份就行。”
唐栀也笑了，眼里还带着泪光：“好啊，只要你不嫌弃。”
窗外的夜色渐浓，餐厅里的灯光暖黄，映在两人脸上。秦津锐看着唐栀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得，所有的隐瞒和担心，都是值得的。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