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泓复归精干,三位女子短发素面,虽清减,眉眼间却澄净了许多。
帕丽娜眼睫犹湿,却已收拾好情绪,静静站立。
“这才像话。”赵震摸着光洁的下巴,瓮声道。
王泓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歇息一晚,明日设法入城。
拓东城中也有我们的商会,可探西去路途,补充物资。”
翌日天光微亮,众人便收拾妥当,分作数批,随着赶早市的乡民,低调入城。
赵震给每人分发了些散碎银钱,“各自去寻合身的衣物鞋帽,巳时三刻,至城内正街‘拓东商会’后门聚合。”
城郭甫入,喧嚣便扑面而来。
虽比不得长安洛阳,却也是人烟稠密,街市纵横。
不同於山中的死寂,这里的声响、气味、色彩,都带着鲜活的烟火气,让久困山林的人们既感亲切,又有些目眩神迷。
依着赵震事先指点的路径,江逸风在王泓几人陪同下,寻至正街一处门户轩敞、匾额上书“拓东商会”的铺面。
外观与寻常大商号无异,绸缎、药材、山货皆有陈列。
叩开侧门,对上切口暗语,又验看了王泓取出的一枚小巧玉符,那应门的伙计神色立时一肃,躬身将他们引入内院。
穿过两进院落,直入一间陈设雅致、私密性甚好的正厅。
不多时,一位身着栗色圆领袍、年约五旬、面容精干的男子匆匆赶来,目光迅速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虽衣着粗陋却气质沉静的江逸风身上,
瞳孔微缩,疾步上前,长揖到地:“拓东分会令狐方,不知少主亲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他语气恭敬至极,隐隐带着紧张。
益州来的密令言犹在耳,尊主阿史那月的手笔他向来深知——将庞然大物般的“瀚海”化整为零,十三道分会皆以当地为名,不显山不露水,却脉络深植。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位被严令暗中护卫、身份极其特殊的“少主”,会以这般模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江逸风被他这大礼弄得一怔,下意识侧身避了避,虚扶道:“令狐掌柜不必多礼,我等途遇困厄,仓促来访,叨扰了。”
“不敢不敢,少主折煞小人。” 令狐方连忙起身,侧身引路,“请少主厅内上座。
诸位一路辛劳,快请入内歇息。” 他心中已然明了,眼前这位便是尊主严令中需“倾力相助、如奉我亲临”的正主,态度愈发谨慎周全。
厅堂宽敞,陈设简朴实用却透着股厚重底气。
众人落座,有仆役奉上热汤。
几个头领——王泓、赵震、吴七郎——的目光很自然地投向江逸风,等待他示下。
厅中一时安静,只余饮汤的细微声响。
江逸风正打量着厅内布置,忽觉气氛有异,抬眼看去,只见众人皆望着自己,眼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等候之意。
他一时茫然,微微挑眉。
身旁王泓见状,不动声色地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仅容江逸风听见:“江郎君,您是‘少主’,此处是商会,诸事须得您示下。” 他语气平和,却点明了此刻江逸风应有的责任。
江逸风恍然。
是了,“姑姑”的生意遍及天下,这“拓东商会”想必亦是其中一环,自己这个“少主”虽记忆全无,但此刻众人皆以他为首。
他心中那份因失忆而常存的悬浮感被压下,前世担任公司骨干、组织团建的那点经验与镇定浮了上来。倒也不怯场。
他略一沉吟,便开口,声音清朗,足以让厅内众人听清:“一路跋涉,大家辛苦了。既已入城,便在此安心休整几日。
令狐掌柜,烦请安排妥当住处,一应饮食用度,照常支应。”
令狐方躬身应喏:“是,小人即刻安排,必让少主与诸位宾至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