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五月,金银山探索舰队已经离港半个多月了。
船队在海上航行,十分枯燥。但在旗舰“启航号”顶层的皇家医学院临时实验室内,气氛却异常压抑。
朱见济已经在这里不眠不休的守了三天。他面前那台叫“洞察者”的格物之眼,正对着一份从欧罗巴传回的“上帝之鞭”报告。他和李泰、钱铭,还有十几位医官与格物学士,正在紧张的进行推演。
“还是不行……”钱铭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举起一片刚完成实验的培养皿,脸色惨白,“陛下,我们用京郊变异株幸存者的血清,和欧罗巴新疫毒株的模拟样本融合……结果,‘守卫者’们根本不认得这些新敌人,被杀得片甲不留!”
李泰颤抖的接过培养皿,凑到显微镜前看了一眼,就颓然的坐倒在地。视野里,那些曾是他们希望的金色“守卫者”,正被一种形态诡异、增殖极快的新病菌撕碎、吞噬。
那是一场屠杀。
“陛下……恕老臣直言。”太医院院使刘思敬看着这一幕,苍老的声音发颤,“这‘上帝之鞭’的变异速度,已经超出了常理。恐怕……无解啊。”
实验室内一片寂静。
就在众人绝望时,一直沉默的朱见济缓缓站了起来。
“无解?”朱见济的声音很轻,却打破了寂静,“这世上没有无解的题,只有不够疯狂的解题人。”
他的目光扫过垂头丧气的臣子,眼中透出一股疯狂。
“既然我们的兵打不过敌人,那就证明,我们的兵还不够强!”
他走到装着最后几份幸存者血液样本的冰盒前,抽出了标着“于梦卿”的玉瓶。
“李泰!钱铭!”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朕要你们立刻用‘永熙灵光’去刺激皇后的血清样本!用‘妖玉晶体’去催化它!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一个结果!”
“让我们的‘守卫者’也变异!也进化!变得比敌人更疯!更快!更强!”
“这……陛下!万万不可!”李泰惊恐的抬头,“那妖玉之力一旦失控,催生出的可能是比‘上帝之鞭’更可怕的魔物!”
“那就让魔鬼去对付魔鬼!”朱见济眼中满是疯狂,“朕现在就要为大明,造出一支能斩尽妖邪的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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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后。
“启航号”的重症隔离病房内,奇迹发生了。经过“妖玉晶体”催化变异的“守卫者”细胞被注入病人体内。
那名感染了欧罗巴变异病毒的京郊军户,本已已僵直不动,嘴角溢出白沫,气息奄奄。可就在“强化版活血清”注入他体内一个时辰后,他滚烫的体温竟然开始回落!
两个时辰后,他皮肤上的黑色蛇纹开始变淡、消退!
晨曦透过舷窗照在他脸上时,这名士兵缓缓睁开了眼睛。
“水……”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感染后第一句清晰的话,“我……想喝水……”
成功了!
“成功了!”
“天佑大明!陛下圣明!”
消息迅速传遍“启航号”和整个舰队,压抑数日的死寂被打破。每艘战舰上都爆发出欢呼声,水手们抛起帽子,士兵们相拥而泣,就连平日严肃的格物学士们也把手里的东西抛向天空。
他们再一次战胜了疫病!
在皇帝的带领下,他们再一次创造了奇迹!
“启航号”的甲板上,朱见济穿着常服,含笑接受臣子与将士们的叩拜。他知道,此刻他不仅是君主,更是众人眼中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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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讯传回京师,举国欢腾。
《大明日报》总编处,内阁首辅沈炼亲自督阵,用造神般的笔触,将这件事包装成“君权神授、以正克邪”的功绩。
一篇皇帝亲笔署名的檄文《奉天承运,圣君亲研神药,再破南洋妖疫疏》,用血色头版向全天下宣告:
“……朕心忧社稷,听闻泰西妖疫再起,忧心如焚,彻夜难眠。于是发下宏愿,告慰上天与列祖列宗。朕不惜以发妻之血为引,以皇家气运为炉,亲研医道,再炼神方……”
“……幸得上天庇佑,三日后神药乃成,药到病除!这不是朕一人的功劳,而是天心示警,人心思安,正气浩然,妖邪自散!”
这篇文章用煽情的语言,将一场科学之战,巧妙的转化为一场百姓能理解的“天命之战”。
科学的胜利,在沈炼的笔下,被完美的包装成了皇权和天命的胜利。
这篇文章被迅速翻译成十几种语言,通过皇家银行和西厂的秘密渠道,撒向了正挣扎在瘟疫中的欧罗巴大陆,以及死寂的东瀛列岛。
一时间,“永熙大帝”这个东方名字,在无数异国人眼中蒙上了神话色彩,成了与“弥赛亚”、“摩西”并列的救世主。
大明第一次以文化和科技绝对的优势,向全世界展露了它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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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日,深夜。
旗舰宴会厅内的庆功宴刚刚结束,君臣尽欢,其乐融融,仿佛危机已经远去。
只有朱见济毫无醉意。
他独自回到寂静的御书房。舆图上,代表“智者会”总部的阿尔卑斯山,和代表未知航路的“风暴之海”,依旧是他的心头大患。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凄厉的鸟鸣。
一只本不该出现在这片海域的漆黑信鸽,满身血污的一头撞在琉璃窗上,留下一道血痕,无力的坠落在窗台。
小禄子吓得脸色惨白。
他认得这只信鸽!这是西厂在新大陆耗费巨大代价,才和当地华人商会建起的最高等级的“血鸽”信道!这种信鸽能连续飞行七天七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他颤抖的上前,从信鸽僵硬的腿上解下一个被血浸透的细小竹管。
他不敢看皇帝的眼睛,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双手将竹管中的血色丝帛呈了上去。
朱见济默默接过。
当他的目光触及那用鲜血写下的遗言时,这位经历了无数生死的帝王,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丝帛上的字迹潦草:
“……陛下,美洲……完了……”
“……新疫……已出。‘混沌余烬’之能量,与当地巫术结合,已生……最终变种!”
“……其名,‘上帝之鞭’!其性……可随风而散,附气而生!七日……七日之内,神仙难救!”
“……我朝强化版活血清,对之……**完全,无效!**”
“……智者会……已得毒株,正以……黑帆舰队,运往泰西!天倾之祸……已无可避……”
看到“完全无效”这四个字时,朱见济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刚刚的胜利喜悦,被这封信瞬间击碎。
但这不是最让人绝望的。
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信件末尾用最后力气画下的扭曲符号,和那句呓语般的遗言:
“……陛下,智者会妖人传疫时,口中皆会咏唱一种古老祷文……”
“……其音节诡异,韵律似能与天地共鸣,催生毒株之变……”
“……学生曾在《无生秘典》中见过类似记载……此音,似乎与李泰学士提及的宇宙星辰运转之‘神圣几何’,同出一源……”
“嗡——”
朱见济的脑中一片空白。
祷文……音律……神圣几何……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了一起。
这不仅是一场生物战争。
这是一场以“声音”为武器,以“信仰”为媒介,以“宇宙规则”为基石的,他前世无法想象的……
**高维降维打击!**
第二卷《发展——瘟疫战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