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先生。”
将军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早已洞悉一切的、近乎怜悯的淡然,“我们都很清楚,这不是科幻,也并非臆测。这两项资产所具有的潜在价值,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的商业利益,甚至超越了常规的科学探索范畴。它们可能关系到我们对生命起源、极端环境适应、乃至人类未来进化方向的根本性认知。其背后蕴含的战略意义和潜在风险,都是国家层面的,最高等级。”
电话那头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司徒靖留下消化这巨大信息量和压力的时间,然后继续,语气明显加重,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因此,国家需要确保这两项资产的绝对安全,并在完全可控、保密的环境下,进行系统性的、深入的研究。这既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从更广阔的视角看,也是为了全人类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未知挑战。我们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展现出应有的责任感,积极配合。”
“配合?”司徒靖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声音不受控制地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嘲讽,“怎么配合?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他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怒意,将七鱼和艾莉西亚交给所谓的科研机构?
那和将她们送进冰冷的实验室、成为被研究的标本有什么区别?
他绝不允许!
“将两项资产,安全、完整、秘密地移交给我们指定的、具备最高防护等级和研究资质的国家科研机构。”将军的回答直接了当,没有任何迂回,“我们会提供超越你想象级别的安全保护,确保它们不会落入……其他不负责任的、可能带来全球性风险的国际势力手中。”
这句话,虽然说得隐晦,但矛头直指正在对司徒靖进行疯狂攻击的章鱼先生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对人鱼虎视眈眈的国际势力。
“如果……”司徒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而微微颤抖,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如果我拒绝呢?”
“那将是一个非常令人遗憾的决定。”将军的语气依旧平稳得可怕,但其中蕴含的压力如同海啸般骤然提升至顶点,“首先,你以及你的司徒集团目前正在面临的、这场显然有境外势力主导的金融风暴,国家将无法、也不会提供任何形式的官方支持、政策倾斜或国际斡旋。其次,关于你集团旗下涉及海洋高科技、深海勘探、生物基因工程等敏感技术领域的出口许可、重大军民融合项目的审批,将会进入……无限期、最严格的安全审查阶段。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将军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严肃,带着一种终极通牒的意味,“我们不能允许如此具有战略价值、且存在不可控风险的资产,长期处于一个正遭受严重攻击、自身难保的私人实体掌控之下。这不符合国家安全利益。必要时,为了确保资产的绝对安全和避免不可预测的后果,我们将不得不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进行强制性的安全回收。”
一切必要手段。
这五个字,如同五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司徒靖的心脏。
这意味着,如果他不屈服,他将要面对的,不再是章鱼先生那样的商业对手或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而是整个国家机器的、无可抗拒的碾压力量。
那将是真正的降维打击,毫无任何周旋或胜利的可能。
他的商业帝国将在瞬间土崩瓦解,而他想要保护的人,也将以国家利益的名义,被强行带走。
司徒靖沉默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在章鱼先生的商业攻击面前,他尚可调动资源、寻找漏洞、咬牙硬撑,哪怕最终失败,也虽败犹荣。
但面对国家意志,个人的力量、财富、智慧,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他感觉自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拍得粉碎。
电话那头也陷入了沉默,似乎在给他最后权衡的时间。
死一般的寂静通过听筒传来,压迫得司徒靖几乎喘不过气。
“……我需要时间考虑。”不知过了多久,司徒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干涩的话。
他需要时间,需要立刻和苏婉清商量,需要评估最坏的后果,需要……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渺茫的生机。
“可以。”将军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我给你二十四小时。明天的这个时间,我会再次联系你。希望到那时,我们能达成共识,为了更高的利益。”
他顿了顿,最后强调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记住,司徒先生,这并非一场交易。这是你作为公民,应尽的责任。”
咔哒。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单调而冰冷的忙音,如同丧钟的回响。
司徒靖缓缓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放下沉重的听筒,感觉手臂像是灌了铅。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弹,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踉跄着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阳光灿烂、车水马龙、繁华依旧的都市。
但他的世界,却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通话里,彻底天翻地覆,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商业战争的失败,最多是倾家荡产;
但被国家机器盯上,尤其是以这种不容置疑的方式,意味着他可能连保护最重要之人的资格都将失去。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扑到办公桌前,拿起那部与苏婉清直连的加密电话,手指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有些颤抖地按下通话键。
线路几乎在拨出的瞬间就被接通,显然苏婉清也一直在高度戒备状态。
“婉清,”司徒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近乎崩溃边缘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凝重,“是我。立刻准备一下,我马上过去安全屋。出事了……比章鱼先生麻烦一百倍。”